希城,客栈
几乎满城的大夫都聚集在一间房间外,从凌晨到清晨。
天未亮时陈溪才从屋内出来对守在房间外的大夫们拱了拱手,“长平郡主烧已退,大夫们都辛苦了,现在可以回去休息,稍后王爷定有重赏。”
大夫们边说“能为郡主和王爷效力,是他们的荣幸”,一边嘀嘀咕咕着离开客栈。
长平郡主不过是淋了雨受了寒,她身子骨本来就好,只要吃药扎针很快就能好,九皇叔大半夜叫人一家一家敲开医馆的门,实在是有点兴师动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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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还是传说中那个九皇叔吗?
陈溪看了客栈内一眼,懂事地关上门守在门口。https://www.trip118.com
屋内,床上的段鸢脸色苍白,慕容洲坐在床头替她擦去额间的冷汗。
她的烧虽然退了但脸色却一片狰狞,双眸紧紧地闭着,是不是还说一些胡话,像是在梦魇。
“二哥!二哥!”
段鸢突然清楚地叫出声,叫完之后先是哭,然后又是笑,低喃着,“太好了,二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一会儿又胡乱地伸出手,最后死死地揪住被单,用力到整张脸都跟着狰狞。
“抓住你了,我抓住你了!不要放手!”
慕容洲憔悴的脸上半是担忧半是疼惜,怕她手死抓着被单全身都跟着用力会痉挛,便一手握住她揪成一团的拳头,一手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顶。
如同哄小孩一般,“袅袅乖,没事了,都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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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洲哄了有好一会儿,段鸢的手才缓缓放开,慕容洲松了口气,却听到她在啜泣。
“抓住了……我明明都抓住了……”
低声的啜泣最终变成嚎啕大哭,慕容洲慌了神,在他的印象中没见过段鸢哭,永远是一副没心没肺,或者是倔强的模样。
他一遍遍用手擦去段鸢紧闭眼中滑落出来的泪,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哄哭的人,因为没有人哄过他。
最终段鸢是被自己的哭声吵醒的,她睁开眼目光空洞地看着床帷,喉咙跟吞了针一样痛,感觉到有自己的手被一只温暖的手有力地包裹着,她侧头看去。
晨曦以及烛光下的慕容洲脸色憔悴,不复那副谪仙的模样,却还是朝她笑了笑,另一只手抚过她沾湿的睫毛,将眼角的泪拭去。
指腹带着炽热的温度,迷迷糊糊的段鸢突然有点眷恋他的体温,不希望那温暖离自己而去,便不自觉将脸往慕容洲的掌心贴了贴,蹭了蹭。
慕容洲身子一僵,心跳跟着加速,感觉都要跳出了胸腔。
他舍不得打破段鸢对他这片刻的眷恋,便紧抿着唇一言不发保持着这个姿势。
滚烫的手贴在冰凉的脸上,段鸢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又闭上眼睛打算继续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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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睛之后脑子突然变灵光,等等,她刚才看到的是慕容洲?
她把自己的脸往慕容洲手上送,还蹭了蹭?就算是对兄妹来说,这动作也太过亲昵了吧?
慕容洲这么洁身自好的人,会不会介意?
她又睁开眼睛,一双乌黑的眼睛骨碌碌又小心翼翼地看慕容洲的脸色,发现他除了冒出些许胡须,脸色有些憔悴之外,没有露出嫌弃的神情。
慕容洲一直看着段鸢,将她的小动作都尽收眼底,见她恢复这般机灵的小表情,大概是没事了,一颗心缓缓落地。
伸出手揉了揉段鸢的头,“不睡了?”
“怕做噩梦。”段鸢如实回答。
慕容洲心一揪,他不知道段鸢在水患中经历了什么,但想必是看到了许多生命在水中逝去。
慕容洲将段鸢的头发揉乱,又细心地顺了顺,“都过去了,尽人事听天命,袅袅已经做得很好了。”
段鸢垂下眼帘盖住明亮的眸,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像欲振翅高飞的蝴蝶,片刻间流露出来的心碎令慕容洲呼吸都是一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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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水来的时候我躲在树上,看到有个孩子向我冲来,我明明都抓住他了。”
段鸢说,声音平静,但慕容洲能听出尾调中的颤抖,后面的事情不用说他也知道。
“唉——”最终千言万语化作一声叹息,“不想了,有些事跟男人一样都留不住。”
她已经见过太多人在身边倒下,这种事是人力所不及的。
慕容洲眼睛眯了咪,她说了“男人”,可是又想到苏沐?
可他答应了不会在她跟前提起苏沐,那便不会再问。
为了不让段鸢沉浸在悲伤中,慕容洲转移了话题,“不打算睡了是吧?”
“天都亮了,不睡了。”
段鸢爬起来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见过那么多人死去之后,她觉得睡觉太浪费时间了,趁活着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
“既然不睡了,那就把药喝了,陈溪。”最后一声是对着门口的陈溪叫的,“把药拿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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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段鸢迅速地钻回被子里躺好,动作敏捷完全不像个病号,双手伸出被子外交叠在肚子上,一副安详的样子。
“我还是继续睡觉吧。”
慕容洲勾起嘴角,“正好,把药喝了再睡。”
段鸢:“……”
陈溪端着药进来递给慕容洲,又懂事地出去关好门。
慕容洲用勺子轻轻搅动着冒热气的汤药,没有说话,但是段鸢知道自己这药非喝不可。
便慢吞吞地爬起身坐好,看着慕容洲等他将药吹凉。
慕容洲不仅脸长得好看,一双手也好看极了,十指纤长骨感,冷白如玉。
那双手即使只是拿着一个药勺,都觉得是在握着珍宝,偏偏他的表情又那么虔诚,像手上的汤药是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段鸢忍不住曲起双腿,双手捧着自己的脸看他,过了会突然冒出一句话,“哥,你真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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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洲动作一顿,抬眸看着段鸢,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一瞬间段鸢觉得头皮发麻,突然觉得慕容洲眼中有什么她无法理解的情绪。
“好吧好吧。”她举手投降,“我不说了,你肯定要说妄议长辈容貌无礼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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