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灵府回到了阔别许久的楚邑县。(六点开始写)
从汴州启程之时,灵府就给远在扬州的瞿氏和龙景楼分别去了信,述说眼下情形。
留守楚邑的李邺等人,见到灵府归来,自是一番深谈。
李邺已得了州里的文书,崔元庭不在楚邑其间,由他暂代县令职责。
灵府与李邺商谈一番后,婉拒了让她留在县衙提议,自请去了溪桥村。
三月上旬,草地已经冒出些青茬,然而去岁枯黄的旧迹尚未全消,因此青黄交杂,斑驳一片的背后,透着新的生机。
《礼记·月令》上云:季春之月……桐始华,田鼠化为鴽,虹始见,萍始生。
地气已通,是可以开始一些耕作的时候了。
三月,杏花盛开的时候,可以耕翻沙土轻土的田。
灵府准备了一冬的春季指南也终于赶在这个季春之月,发到了乡民们手里。
因战乱而避走他乡的人,正陆陆续续地回来。
地里随处可见牛拉着犁、耧车,播种覆土。
去岁灵府为大家换来了的早谷种子,这时候就可以下种了。
伴着农人的耕作,山川河岳也一日日地变幻新颜。
杏花落了,桃花刚开,泡桐花还未落光的时候,瞿氏也随着汪泉昌的商队,由水路北上到了楚邑。
母女相见,自有说不完的话。
灵府在敦义坊陪瞿氏住了几日。
瞿氏把自分别后,她与崔元庭之间的事问得仔仔细细。
得知女儿与崔元庭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瞿氏大感欣慰,也不管灵府在一旁羞得如何。
灵府为避羞,主动问起了扬州风物,瞿氏也一一道来。
如此,日子也算安稳平顺。
只是从楚邑这里,始终无从得到崔元庭的消息,两人分离数月,连鸿雁传书也不能够。
那百般相思便都堆叠在心中。
终于灵府拿起针线,将一丝一缕的相思绣成了一个小巧精致的荷包,每一日便在里面塞进一颗红豆,只待崔元庭归来送与他。
可等啊等,等到她不耐烦了,把荷包里的红豆倒出来数了又数,也一点消息都无。
她明白楚邑县行政级别低,县尉李邺是难以收到有关出使回纥的相关消息。
可是一对刚刚确定了彼此心意的爱侣,就被时间和空间分割开数月,其中滋味实在难捱。
时间一晃,就到了八月。
春天种下的种子,已经陆续可以收获了,当初四散的百姓大多已经回到了楚邑,按部就班地过着生活。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唯有灵府的心日渐一日地空了下去。
眼见半年过去,异地恋也不是这么个恋法儿呀……
左思右想,她想到一人——
也许她可以给尹文珍去一封书信,尹文珍所在的监军系统,独立于藩镇节度和州府,自有其一套运行体系。
而这个体系因身负监察天下藩镇的使命,所以它的情报网堪称大宣之最!
以尹文珍和崔元庭的交情,她应该能打探出一些消息。
可她不能贸然给河南道监军院去信,所以她把信寄给辛充,由他转给尹文珍。
信寄出九天后,她没有收到尹文珍的回信,而是见到了尹文珍本人。
一股不好的预感笼上灵府心头。
见了她,尹文珍讲话依旧直接简要:“有个不太好的消息,崔元庭一行出使回纥很顺利,原本已于七月返回。”
“可途经鄯州附近,使团遭遇不明身份之人袭击,使团人员受伤,崔元庭则下落不明。”
“如今使团余人已入京畿,朝廷也暗命陇右各官府着力寻找,可至今未有消息。”
灵府极力稳住摇晃的身体,一双眼睛异常明亮地望着尹文珍。
“尹副使,为何是单单崔元庭失踪?”
“那伙袭击使团的人身份如今可确认了么?此中莫非另有别情?”
尹文珍暗赞一声,这女孩果然敏锐,他还没说什么,她就能从表面的信息中心分析出不一样的来。
于是点点头:“这消息一出,我就托了陇右的监军帮我查探,公主……我说的是寿安公主得知消息,也命人四处打探,得来的消息汇总起来看,这群人恐怕就是冲着崔元庭来的!”www.trip118.com
灵府全身一震:“为何冲着崔元庭?他在使团中也不是首脑,官职也不显赫,也没听说与何人结仇……”
尹文珍摇摇头:“此中内情,我亦不知,只是查探过当日受伤的使团成员,综合一些迹象分析出的结论。”
他睨了一眼灵府:“你可还记得崔县令当初赴任之时,也遭过一场截杀?”
灵府恍然怔住,她如何会不记得?
当日她就在现场!
回忆起那些黑衣人,他们当时就是要杀崔元庭的。
她的脑子乱哄哄一片,像隔着迷茫的重雾,没有丝毫头绪可言。
鄯州……
崔元庭消失的地方,为什么是在那里呢?
……
崔夫人得到崔元庭失踪的消息时,她已经带着薛绾倩即将到达楚邑了。
读着来自京城娘家的报信,崔夫人心神剧震。
薛绾倩见姑母捏着信纸的骨节已然泛白,忙握住了她的手。
“姑母……”
见她水盈盈的一双妙目关切过啦,崔夫人嘴唇动了动,把信递给了她。
薛绾倩接过信来一瞧,整个人也是怔住。
但她仍尽力保持稳定:“姑母别急,许是中途有什么波折误会,但表哥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
崔夫人望着薛绾倩那一无所知的脸,缓缓地摇了摇头,嘴里喃喃道:“我得写几封信……”
崔夫人的信分作三份,一份去了京城,一份去了陇右,另一份去了河东。
薛绾倩看不懂姑母这番操作,但想必是寻了亲友帮助寻找打探崔元庭的下落。
算来,表哥失踪也有近两个月了,着实令人心焦。
及近楚邑,崔夫人对侄女道:“绾倩,我思来想去,恐怕要上京一趟,要找找你姑父的旧部,看有没有人能知道更多内情的,你愿意随我同去吗?”
“绾倩如今孤身一人,自是要随姑母去的了,父亲在京中亦有朋友,绾倩或许也识得几个,届时也请他们看看,能否帮上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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