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元庭心中一动，道“叫她进来。”
程瑞领命，把阿云叫了进了。
阿云轻轻巧巧地行了礼。
崔元庭忙问：“灵府怎么了？”
阿云听着上方那个清朗好听的男声，心里不禁有些迷醉，她大着胆子抬起头看了崔元庭一眼，见他正目光关切地望着自己，脸上立刻飞上了两片酡红。
她放柔声音回道：“禀县尊，灵府姑娘身体恢复的很好，已经能在院里散心了。”
“那就好。”崔元庭口气微松。
阿云继续伶俐地道：“婢子听见七月初六是徐夫人的生辰，灵府姑娘明日回去市坊为徐夫人挑选礼物。”
她很聪明，没有说灵府什么时候打算回溪桥村的事。
一次信息，拆分成多次汇报，那她就有更多次单独见县令的机会。
崔元庭微微颔首：“你差事当得不错，回去后继续好好照顾灵府姑娘。”
“是。”阿云躬身道。
崔元庭略一思忖，道：“照顾灵府是你们的根本职责，所有的事只需向我汇报，与其他人无关，你可明白？”
阿云心里一震，她何等聪明，立刻明白崔元庭话中的意思，这是让她把嘴管严实了，无论是崔夫人还是谁问起，她都要谨言慎行。
想到这，她立刻垂首道：“婢子明白。”
“明白就好，回去吧。”崔元庭拿起一册文书看了起来。
阿云默默行礼，退了出去。
与此同时，徐柏兴宅中。
同样的厅堂，同样的装饰，甚至连幔帐都还是从前那暗红绣金的撒花大帐，可不知为什么，这厅堂中的一切都透着一股家道中落的味道。
卫氏坐在正当中的榻上，看着面前摆着的锦缎、首饰和果盒等礼物，沉吟不语。
这些都是鲍员外派媒婆送来的。
徐灵娇和徐灵妍坐在两侧的圈椅上，与徐灵妍单薄的迷茫不同，徐灵娇则是紧紧攥着手帕，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母亲卫氏，仿佛一只待宰的羔羊。
良久，卫氏把目光从礼物上抬起来，看向了徐灵娇。m.trip118.com
徐灵娇的心立刻缩了起来。
卫氏长叹一声道：“娇儿，你就嫁了吧……”
徐灵娇身子一颓，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不可置信地望着卫氏道：“阿娘，你、你说什么？”
卫氏狠着心，把目光从徐灵娇身上硬挪到那堆礼物上：“我说，你要嫁过去。”
“我不！”
徐灵娇发出了一声嘶吼，眼泪一下子从眼眶中扑出来。
“阿娘你疯了吗？那鲍员外明年就六十了！”
卫氏抬眼瞪着她：“那又怎么样？你嫁过去可以过锦衣玉食的日子。”
“我不要，我不要！”徐灵娇大哭，用帕子抹着眼泪，“那鲍员外既老且丑，家里小妾一大堆，阿娘你怎么忍心让我嫁去那样的狼窟！”
“不嫁怎么办？”卫氏脖颈青筋暴露，红了双眼，“咱们家已经撑不下去了，你不嫁鲍员外，咱们这家、这宅子，还有你妹妹，都没了活路！那些逼债的人会把所有都拿走！甚至会把你们姐俩卖去娼寮！”
“那我也不嫁！”徐灵娇奋力抵抗，“阿娘为何如此狠心，为什么要牺牲我的幸福？灵妍也及笄了，让她嫁！”
本来还在为姐姐遭遇伤感的徐灵妍一听这话，立刻蹦起来，指着徐灵娇道：“好你个徐灵娇，枉我还为你伤心，你竟然想让我去填火坑！阿娘，你就让她嫁！反正鲍家看上的也是她！”
徐灵娇怒道：“什么看上的是我？阿娘和妹妹好狠的心，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让人相看，根本就没把我当自家人，你们这是卖我求荣！”
卫氏大喝一声：“都给我住嘴！”
她瞪着徐灵娇：“你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但凡还有其他的路，我也不愿意看着我肠子里爬出的亲闺女，嫁给年龄那么大的人！你摸着良心想想，这个家可有亏欠你？什么不紧着你？为了能让你嫁入高门，我和你阿爷为你铺了多少路？”
徐灵娇一震，恍惚地想起三月之前那个春光明媚的早晨，她携了堂妹徐灵府一起在小花园水池畔的情景。
她是要帮母亲完成设计，让宋州刺史大管家曹奉琳相看灵府的。
曹奉琳，那是父母为了她的婚事而铺的人脉，自己还曾幸灾乐祸地假意叹息徐灵府花样年纪要嫁给老头做妾……
哪知短短三月，风水便轮流转，母亲用了相同的招数，而如今要给老头做妾的人，竟然是自己！
徐灵娇心如油烹，喃喃哭道：“我不要，我不要……”
卫氏从榻上起身，直走到她的面前，俯身瞪视着徐灵娇：“做人不能永远只占便宜不吃亏，你想想，曹奉琳那事败了后，阿娘有没有放弃你？你想想那副碧玺头面，我也是给你了，没给你妹妹！”
“这个家，但凡有什么好的，我和你阿爷都是供着你、紧着你，不为别的，就因为你是我们第一个女儿，也是最拿得出手的女儿，你承担了这个家的希望！”
灵娇被母亲劈头盖脸的一顿教训，震得哭声都止了，一双眼睛水汪汪地望着母亲，里面尽是无助和恐惧。
“我们给你创造过机会了，但人强不过命去，本来陈参军那边的婚事也要成了的，谁让你阿爷不多等你一下，就在关键当口出了事！”
说到这，不仅是卫氏，徐灵娇更是恨的牙痒痒！
都是徐灵府这个贱人、扫把星！都是她害了父亲，害了自己一家！
若不是那小贱蹄子用美色勾引了崔县令，对她家蓄意打击报复，她好好的家怎么会变成这样？自己怎么就沦落到嫁给年老的富商为妾！
徐灵娇的心里泛起滔天的怨毒，恨不能将徐灵府剥皮抽筋，毁她的容，剜她的心！
卫氏深深地盯着女儿，一字一句道：“记住，你若不想认命，就好好嫁去鲍家。鲍员外纵然老丑花心，可他底下的庄子、生意却是实实在在的，你若有心气，就把力气使到该使的地方上，让鲍员外心里只宠你一个。”
“那么，在他咽气之后，你未必不能为自己搏杀出一片天地！”卫氏的眼神又深了深，似要把无尽的不甘和斗志传达到女儿的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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