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迟徽一直在二楼的观众席,何桑的民国洋装扮相,风情的旗袍装,他之前都见过。
古装扮相倒是头一回。
发簪固定住及腰的乌发,挽了个发髻,发尾披散开,葱绿色的丝绸褂,雪白的毛领夹袄,波涛汹涌的浑圆撑破了盘扣,灯光一射,令人心神荡漾。
他记得梁延章看过一台音乐剧《长恨歌》,李隆基与杨贵妃的故事,那一句:春宵苦短日高照,从此君王不早朝。
梁迟徽实实在在的领悟了。
他摁住陈公子的手,强行一掰,松开了何桑的肩膀,“陈公子,是话剧不精彩吗?拿一个小姑娘取乐,未免太没气度了。”
陈公子打量他片刻,“梁...梁迟徽。”
他含着笑,“许久未见,陈公子还是喜欢和小姑娘玩笑。”
陈公子目光在他与何桑之间来回梭巡,“怪不得黄院长底气十足,这姑娘是你罩着啊。”
梁迟徽轻拍何桑的后背,“陈公子是逗你,还不谢谢陈公子捧场?”
何桑正要下台阶,没想到陈公子不领情,“梁迟徽,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大伙儿都瞧着呢!你一露面,我就罢休了,今后我混不混了?”
他掂了掂开酒器,“本来我打算三杯酒放过她,既然你出头了,好歹也翻一番吧?她喝六杯,我立马同意她走人。”
梁迟徽的笑意渐渐凝固。
“皇城根儿梁家,权贵大户啊。”陈公子鼓掌,煽动得周围人起哄,“我亲爹告诉我,京圈姓周的,姓梁的和姓叶的,尤其不好惹。我琢磨着哪天亲眼见识见识啊,你自己上门了。”
黄院长躲在人群,注视这轰动的场面,深知是打不起圆场了。
自古,高门子弟易结仇,你不服我,我不服你。
一触即发。
梁迟徽松了松领带,“有我在,我不许她喝。”
“好样的——”陈公子人来疯,叼着牙签朝前欠身,“那你想怎样呢?”m.trip118.com
他面孔浮了寒气,“你想怎样。”
陈公子啐出湿漉漉的牙签,“你喝?”
“你定个数。”梁迟徽将领带拽得更松,先拎了一瓶,他干脆喝完,晃了晃,一干二净。
陈公子眯眼,向后一靠,示意保镖,“再开。”
第二瓶是大肚、窄瓶口的西班牙酒,何桑认得,梁纪深在外地出差也喝过。
一瓶勾得头痛复发。
属于入口温和,后劲儿辛辣。
梁迟徽喉结滚动,几口又见了底。
陈公子蹬了两下腿,一招手,“继续开。”
何桑心口酸涩,她想阻拦,梁迟徽扣住她手腕,制止了她。
“会喝出事的——”
度数再低,也是酒。
一瓶接一瓶灌,又猛又烈,胃口要烧坏的。
“梁总...”何桑挣脱他的桎梏,再次扑上去,梁迟徽仍旧挡了。
他衬衣完全解开,右手举高,瓶底几乎倒置,偌大的vip席,只剩他的吞咽声,再无多余的声响。
梁迟徽撂下空瓶,身型挺拔,半点不弯,“陈公子。”
普普通通的音量,不急不躁,陈公子听出不太平的意味。
到底是顾忌梁家几分,陈公子扬下巴,保镖纷纷让开。
梁迟徽一言不发,一颗颗系上纽扣,穿风衣,陈公子坐着,他站着,莫名弱了他一截气势。
“告辞了。”
陈公子舔后槽牙,梁迟徽确实像办大事的,自己又吵又闹,其实没他光彩。
从剧院出来,梁迟徽安排何桑先上车,他倚着车门,吐出刚才喝下的酒。
她要下车,他身躯抵住门,没推开。
梁迟徽回头,“怎么了。”
“你能行吗?去医院吧。”
男人笑着,瞳仁黑浓,眼角细纹也漾开,一缕缕的,沉淀出深沉的味道,“吐了就好了,何小姐不必紧张。”
梁迟徽醒了醒酒,重新坐上来。
他手帕脏了,沾着褐色的酒渍,唇隐隐发白。
司机忧心忡忡,“您喝得太多了,一瓶360ml,您喝了四瓶,挂个肠胃科吧。”
“小题大做。”梁迟徽咳嗽了一声,何桑焦急看向他,他侧开头。
他不愿意让女人为自己提心吊胆。
司机加大油门,飞快驶离这片是非之地,“姓陈的太猖獗了,您是梁家人,他敢放肆到这种程度。”
梁迟徽气力有些虚,“陈家在省里排得上名号,我们不是本地人,不能硬碰硬。”
司机也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每个地盘有各自的厉害人物,一方到另一方的地盘,要礼让三分。同样,陈公子去梁家的地盘了,也得客客气气矮一头,守着规矩。
梁迟徽要是在陈家的地盘上压了陈公子,等他回去了,何桑在这里的日子就难捱了。
“梁总...”何桑带着颤音,手足无措,“我给你添麻烦了。”
梁迟徽又转回来,手背触了触她发梢,“一点事没有,为什么自己吓唬自己。”
她手心攥得没血色,惨白惨白的,“我欠了你人情,我以后还。”
男人酒劲上涌,倦怠得很,昏昏沉沉地没回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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