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熠这话一出,芙蕖浑身脱力般地瘫坐在地上,眼神呆滞,一脸慌张,失声道:“不要。”
“是,东家,妾身马上就去!”向三娘不解地看了一眼芙蕖,不忍地道。她虽然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但却可以从沈熠的话和芙蕖的表现推断出来,芙蕖定然是做了对不起聆音楼的事,而那件事又正好被沈熠知道了,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聆音楼这些年来似乎并没有亏欠过芙蕖,芙蕖又何必做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呢,这实在不合情理。
随着向三娘的离开,书房中的其他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放在芙蕖身上,眼神中充满了疑惑。刚才的一幕发生得太过突兀,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怕是只有沈熠和芙蕖才明白那番对话是什么意思。可是,沈熠此刻却悠然地坐在椅子上,一边与沁儿谈天说地,一边与眉儿商议如何快速地吸引客人上门,一举打响眉儿在京都的名声,丝毫没有要为众人解惑的想法。
“眉儿,你会弹琵琶吗?”沈熠若有所思地道。自打他从向三娘那里得知了如今的京都青楼圈子中形成了一股“尚武”的风尚,他便准备为眉儿准备一首名为《十面埋伏》的琵琶名曲,帮助眉儿更快地成为京都各个青楼的花魁中的“顶流”,也算是他对眉儿的一点心意。不管怎么说,眉儿明年都要代表聆音楼去竞选“京都第一花魁”,他这个东家却不能干看着。
“回东家,小女子在琵琶方面的熟练度很低,远不上手里这张琴。”眉儿有些犹豫地道。
“无妨,你只要会弹就行,不熟练的话就多练练,这没什么。”沈熠沉吟道,“我这里有一首琵琶曲,以两个旨在争霸天下的人为主线,展示了一副紧张、激烈、残酷的战争场面。京都如今尚武之风浓厚,来楼里赋诗听曲的客人们也有这方面的需求。如果你需要,我等下就可以写给你。不过,这首琵琶曲可不是那么好弹的。此曲虽是武曲,但兼含刚柔,弹奏时注重刚度和柔度的协调性,既要表现出对落败一方的关怀,也有对因战争造成的众多殒命者的痛悯。因此,演奏该曲时,演奏者不仅要体现出庞大的气势,还要注意对各种细节的处理,以实现情和景的有效融合。若你想靠这个一举成名,你必须非常努力地练习,你能接受吗?”
眉儿眉头微蹙,快速地思考着沈熠的提议。坦白来讲,有沁儿这个现成的例子在,她对沈熠所做的词和曲有着莫大的信心,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自己能否成为一个合格的琵琶演奏者。然而,由于她出自书香门第,自小学的便是“四艺”之首的琴。一旦中途去精研琵琶,若是有所成就倒还好,就怕白白努力过后,非但在琵琶方面没有收获,反倒将自身的琴艺荒疏了。
沈熠知道眉儿此刻正在做激烈的心理斗争,他也没有着急,反正自己还要等向三娘回来回复消息呢。他今天之所以顺道来聆音楼,除了告诉沁儿明日离京外,还要提醒向三娘注意楼里的内鬼。至于芙蕖的事,完全是机缘巧合,毕竟他一开始也只是怀疑,想诈诈芙蕖罢了。
一炷香的时间后,向三娘脸色凝重地回来了。一见到她这副表情,沈熠就知道自己那日收到的消息是真的了。可他一直没想明白,究竟是什么人会给他传递这种私密的消息呢。
“向三娘,收获如何?”沈熠这时也懒得铺垫什么,直奔主题道。在他看来,芙蕖勾结外人,意图扰乱聆音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他现在只想知道向三娘究竟查到了多少证据。
向三娘眼神阴冷地看了一眼芙蕖,冷声道:“回东家,妾身仔细查过了,在芙蕖的房里共搜到黄金三百两,白银五千两,其他珍宝若干,粗略估计,共有一万两银子。此外,妾身还在她的梳妆匣中搜到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至于写了什么,妾身尚且不知,还请东家过目!”
沈熠冷眼瞧着芙蕖,打开了向三娘递来的信,简单地扫了一遍后,她将信还给了向三娘,笑道:“写信之人还真够小儿科的,竟想出这么一条计策对付我,哦,还有你,你也看看吧。”
向三娘恭敬地接过信,细细看了一遍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骂道:“无耻之尤!”
“行了,向三娘,没必要因为这么点小事生气。”沈熠满不在乎地道。在他看来,这封不具名的信中所提到的计策根本就是小孩过家家,一点儿破坏性没有,顶多只能恶心一下他。
闻言,向三娘只好收住自己的脾气,将信还给沈熠,转头看向芙蕖,心痛地道:“芙蕖,你扪心自问,无论是楼里,还是我本人,这些年来可曾亏待过你一次,你为何要做出这种事?”trip118.com
芙蕖此刻只觉得心如死灰,既有对计划失败的懊悔之意,又有对向三娘的一些惭愧之情。沉默了片刻后,她冷漠地道:“三娘,事已至此,我无话可说。你想怎么处理我,请自便吧!”
“你……”向三娘气到语结,一时间僵在了原地。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曾引以为知己的芙蕖有朝一日竟会为了一个青楼老鸨的位置而对她下手,甚至不惜与外人勾结,意图毁掉聆音楼好不容易打响的名气。这还是她的知己吗,人与人之间难道真的就没有真情实意了吗?
沈熠见向三娘被芙蕖气得说不出话,再联想到她先前与芙蕖亲密地打招呼的场景,猜想这两人现在多半是“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于是道:“向三娘,你先退下吧,我有事问她。”
向三娘心有不甘地站到一旁,眼睛却死死地盯着芙蕖。一旁的沁儿见状,急忙笑着上前安慰。她虽然不知道今天这件事情的具体经过,但却知道向三娘与芙蕖以前的关系甚是亲密,再结合两人目前的情况稍加推断,便大致推测出了证件事情的全貌,不免为向三娘感到不值。
沈熠全身心地盯着芙蕖,语气平和地道:“说说吧,给你写信的人是哪家青楼的主事人?”
芙蕖全程低着头一言不发,先是在故意对抗沈熠的询问。沈熠也不生气,反而拿起桌上的信,饶有兴趣地指着其中一句话,嘲讽道:“一个连姓名都不敢留在信上的人,你凭什么会觉得他会帮你成为一家青楼的老鸨。我真不知道你是傻还是天真,竟会相信这种鬼话。”
芙蕖嘴唇颤抖了下,像是要反驳沈熠的话,可还没来得及开口,沈熠就继续道:“还有这手驱虎吞狼之计,看着虽然热闹,可真能起到什么效果吗?你真的觉得折了两名管事就能让聆音楼垮台吗?你也不用脑子想想,事情要真有这么简单,那个人何必还要借你的手呢?”
沈熠这番诛心的话如同一柄重锤一般重重地砸在芙蕖濒临崩溃的心理防线上,到了这时,她再也强撑不下去了。这段日子以来,她的心里饱受折磨,深知不该为了一个老鸨的身份而背叛自己的知己。可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已经迈出了一大步,此时想停下来就已经来不及了。
向三娘见芙蕖的心志有所松动,也趁机劝道:“芙蕖,你要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如就趁着现在说出来吧。东家的身份你也知道,这京都很少有他办不到的事。我们又是多年知己,你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呢。我们这种人,能在这世上有一个谈心的朋友,那可是极其难得的事。在这聆音楼里,我向三娘就你这么一个知己,我实在不想看到我们有反目成仇的那天。”
芙蕖坐直了身子,看了一眼向三娘,自嘲道:“什么知己,全都是骗人的。三娘,若你真的曾拿我当知己,那你就坦率地告诉我,当初前东家选择楼里的主事人时,你有没有作弊?”
向三娘闻言一愣,不明白芙蕖这话从何说起,一脸茫然地道:“什么作弊,你在说什么,我怎么糊涂了?芙蕖,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什么了?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
“事到如今,你还在装无辜,我已经知道了。”芙蕖歇斯底里地道,“当年选主事人时,盒子里有两支长短不一的签。前东家事前声明,抽到短签的担任楼里的主事人,抽到长签的从旁协助。可是,你为了成为楼里的主事人,竟然偷偷折断了手里的签,是也不是?”
沈熠这时感觉自己突然吃到了一个大瓜,看了一眼向三娘,好奇地道:“到底怎么回事?”
向三娘苦笑一声,也没有选择隐瞒什么,随即讲起了当年的事。沈熠安静地听着,听完之后,不由得直呼有人的地方果然就有纷争和冲突,这一点在江湖上尤为明显。
就在向三娘讲述当年发生在青楼里的纷争和冲突的同一时间,同在距离京都千里之远的江湖上,也发生了很多纷争和冲突。正如此时此刻,在凌阳府轩辕城的正厅中,城主离恨天斜靠在上首的椅子上,看着面前那个身着红袍的胖子,冷声讽刺道,“怎么?现在说不出话来了?别着急,本城主再请你看一出好戏!青影……”
离恨天话音刚落,厅外已多了三具尸首。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得出来,这三人都是被人一招杀死的。那胖子看得心惊,不禁打了个哆嗦。早些年,他凭一把金刀闯荡江湖,也曾与不少高手交过手,知道一招致命有多么困难,除非对方的身手已臻化境。
“这三个人,想必你并不认识吧?其实,本城主也不认识,家奴……”离恨天沉声道。
侍候在一边的家奴立马走上前去,在三人的身上摸了摸,从怀中取出令牌,递给离恨天。
离恨天看了一眼令牌上的文字和图案,脸色瞬间变得阴冷,冷声道:“原来是邬家堡的余孽。家奴,你身为我城主府的总管,竟然让人潜入府中,你该当何罪?”
“主子恕罪!奴才甘愿受罚。”家奴急忙跪倒在地,不安地道。
“罢了,你的失职之罪暂且搁下,稍后自己去庶园领罚!先去看看这些人身上还有什么东西。邬家堡的余孽好大的胆子,竟敢潜入我城主府,真是不可饶恕!”离恨天怒声道。
家奴应了一声,起身去搜了搜那三人的东西,果然在其中一人的身上找到了一个锦囊。
“主子,找到了!”家奴激动地道,恭敬地将锦囊递给离恨天。
离恨天悠悠地打开锦囊,只见里面装着一封信和一块青、红双色令牌,信封上有一个青色的梧桐树叶图案,而令牌也呈梧桐树叶形。
“苍梧令!”一旁的家奴看到那枚令牌,失声道。
“这便是邬家堡余孽的依仗么?凤梧宫,凤梧宫,果然很好!”离恨天恨声道,“如此看来,这些余孽更是留不得了。赤泽,你是个聪明人,事到如今,知道该怎么做了吧?当然,你也可以用你门下数百弟子的命做赌注。”
名叫“赤泽”的胖子此刻完全懵了,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在离恨天面前,无论做什么都显得很多余,因而只得无奈地躬身说道:“城主放心,邬家堡的事,在下绝不干涉。”
“如此最好。家奴,送客!”离恨天索性下了逐客令。
“在下告退!”赤泽也很识时务地离开了。
城主府外,一个偏僻的角落里,站着两个人。
“今晚的事为何不早些通知我?”是赤泽的声音。
“事出突然,我实在不知道。”昏暗的夜色下,看不清说话人的脸。
“要你办的事情如何了?”赤泽不安地道。
“放心,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但你别忘了你的承诺。”那人的声音很轻,像是在掩藏什么。
“对了,邬蒙到底从战龙之渊带走了什么东西?轩辕城竟然到现在也在追查。”赤泽道。
“听说是老城主的佩剑。”那人低声道,“当年一战后,老城主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甚至连随身佩剑也不知所踪了。这两年来,信奴一直在寻找老城主的踪迹。听说前段时间,他意外地在战龙之渊见到邬蒙拿走了一柄剑,怀疑是老城主的佩剑。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仅仅因为一柄不确定的剑?”赤泽更疑惑了。
“你有所不知。老城主的佩剑乃是幻云祖师的遗物,不仅是一把武器,更是身份的象征,还有人说这柄剑中藏着幻云祖师的秘宝,只要参透,就能重振幻灭宫。所以才如此重视!”那人解释道。
“幻云祖师是谁?为何之前没有听说过?”听完家奴的话,赤泽一脸困惑,忍不住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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