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凤梧宫若是敢出世,难道不怕佛、道两宗断了他们的道统吗?”岳凌不解地道。
离恨天冷哼一声,极其不屑地道:“若佛宗还是以前那样,凤梧宫自然会怕的。可如今,佛宗四分五裂,实力大不如从前。再加上如今的江湖势力又惧怕道宗势力过于强大,闹出了‘问道’这一出,直接或间接地削弱着彼此的实力。时间一长,他们自然就不会怕了。”
岳凌一时语结,但他也听明白了离恨天的意思,愤愤地道:“该死的凤梧宫,实在可恨!”
“他们确实可恨,可最可恨的还是邬家堡。”离恨天冷笑道,“那个愚蠢的邬扬,以为和凤梧宫搭上关系就能改变什么,却不知自己连同整个邬家堡都已经成了送死的棋子。”
岳凌也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嘲讽道:“若真是如此,那也是他们自作孽,怨不得别人。”
“岳门主,多谢你告知了在下邬家堡的事,先前多有失礼,请多海涵!”离恨天这时也不摆架子了,极其和善地道,“家奴,快去让厨房做些好吃的才来,我要与岳门主开怀畅饮。”
岳凌见离恨天突然间变得一团和气,不禁有些恍惚,分不清哪个才是他的真面目。或许这就是那些身居高位者与生俱来的变脸天赋吧,也难怪自己只是一个二流的世家门派的门主。
酒足饭饱之后,岳凌婉言谢绝了离恨天的挽留,给向冲上了一炷香,随即离开了轩辕城。
离恨天也不强求,只是命令家奴将岳凌送出了门,而他则拖着有些微醺的身体去了后山,经过今晚的一番谈话,他只觉得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压力也越来越大,很想找个人聊聊。
送走岳凌后,家奴返回前厅,却不见离恨天的身影。得知了他的去向后,急忙追了上去。
轩辕城依山而建,故而后山距离城主府的距离很近。这里有一座新起的陵墓,埋葬的是离恨天心爱的女子,名叫薄影秋。她本是凤梧宫十大长老之首的薄悭岚的义女,五年前初出江湖时偶遇了意气风发的离恨天,两人一见钟情。可那时的他们都不知道彼此的身份,直到两年前,薄悭岚到轩辕城探查消息时,意外发现自己的义女竟然喜欢上了宿敌的弟子,愤怒之下捅开了这层窗户纸。不承想正是由于他的这个决定,让他一度陷入深深的自责和愧疚中。
原本深陷于情网中离恨天和薄影秋一时都无法接受这个现实,再加上暴脾气的向冲一心要杀了身份敌对的薄悭岚,双方矛盾一触即发。经过一番混战后,薄悭岚重伤逃走,宓经玉中毒昏迷;薄影秋不幸“身死”,离恨天深陷情伤,好好的一对良配,自此“天人永隔”。
眼见两名亲传弟子成了这副模样,向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于是同意离恨天将薄影秋的“尸体”葬在后山;至于宓经玉,除了请医者帮忙排毒外,他和离恨天也轮流为宓经玉运功祛毒,一晃便是两年。而在这两年里,离恨天经常会一个人来到墓前与薄影秋说话,城主府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习惯。而薄悭岚也会偷偷地来看望薄影秋,似乎是在为自己的鲁莽赎罪。
离恨天晃晃悠悠地来到墓前,发现竟有人先他一步来了,此刻正默默地看着面前的墓碑。对于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离恨天像是早就知道了,因而语气十分平淡地道:“你来了。”
“是,我来了,别来无恙!”墓碑前的人声音嘶哑,说起话来也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无恙?哼!”离恨天的语气十分刻薄,冷声道,“我变成如今这个模样,可都是拜你所赐。心爱之人长眠于此,先师和我二师弟等人又因为你而殒命他乡。你说,我是不是无恙?”
墓碑前的人幽幽叹了口气,沉声道:“你我各为其主,有些事,老夫也有不得已的苦衷。至于秋儿不幸身亡,老夫也是痛心疾首。往事不可追,你还是看开些吧。老夫还有事,就先告辞了。下次见面,你我也该分出生死了。轩辕城,凤梧宫,争斗了这么多年,也该结束了。”
“我会如你所愿的。”离恨天愤愤地道,“回去告诉你们的宫主,先师和我二师弟等人的仇,我会亲自找他两清的。下次见面,我保证让他去见他的老祖宗,让他洗干净脖子等着。”
墓碑前的人没有理会离恨天的威胁,眼神温柔地看向墓碑上的名字,慈爱地道:“秋儿,义父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你若是还惦记着义父,就给义父托个梦吧,义父很想跟你说说话。”说罢,他解开了一旁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些点心来,动作温柔地摆在墓碑前,然后起身离开。
离恨天冷哼了一声,却也没有说什么,眼睁睁地看着墓碑前的人隐入黑暗中,这才颓然地斜倚在墓碑旁,手指轻轻地抚摸着墓碑上的名字,脑海中也不断地回想着与薄影秋经历的所有事,眼神里尽是柔情,像是要把“薄影秋”这三个字融进骨头里一样。片刻后又自嘲地笑了笑,自言自语地道:“影秋,两年了,我好想你,你可还记得‘青河之约’?令尊刚才来看你了,还带了你爱吃的点心,他还是疼爱着你的。我也会时时陪着你的,你不会孤单的。”18小说
墨青色的墓碑上不断传来刺骨的寒意,像是拖着离恨天的身体往下坠一样。他突然感到有些疲倦,空气中也传来了一股熟悉的香味,这让他不由得愣了愣神,暗暗怀疑自己这些天是不是没有休息好,又或是这两年来一直在为宓经玉运功祛毒而不慎伤了元气。
这时,只见树影一晃,一道黑影从头顶掠过。离恨天倏地站起身来,厉声道:“什么人?”尽管他这时的注意力全放在墓碑上,但凭他十多年的江湖阅历,这种动静还是能发现得了的。四下查探了一番,却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空气中的香味也渐渐消散。他不禁皱了皱眉,很是怀疑地道:“方才明明看到了人影,可什么也没有发现,莫非真是荒废了武功?”
“主子,发生什么事了?您没受伤吧?”隐藏在一旁的家奴急忙跳了出来,焦急地问道。他很早前就转折离恨天的脚步来到了这里,只是离恨天当时在与人说话,他便隐藏了起来。
“无妨!”离恨天淡淡地道。他的目光再次转向冰冷的墓碑,痛心又无奈地道:“影秋,对不起,请恕我不能久伴。如今整个轩辕城的事都需要我处理,等我安排好一切之后,我就把城主的位子交给三师弟,然后在这里搭座茅屋,天天陪着你。可是现在,我必须要离开了!”
与此同时,凤梧宫总坛,副宫主范兴走进了正殿,对坐在上首的凤衍泽道:“启禀宫主,刚刚收到消息,离恨天像是看破了我们的计划,竟用阴阳令将岳凌召去了轩辕城。两人不知说了些什么,只知道泠刀门已经正式与邬家堡断了联系。这样一来,沁阳府肯定是乱不了了。另外,邬家堡已经被轩辕城的皇甫青衣和战奴踏平了,邬寿的人头也被送往轩辕城了。除了趁乱逃走的邬蒙外,其他门人弟子全被诛灭。如今整个泻阳府的江湖势力已经被轩辕城逐步吞灭了,这对于我们的计划很不利,还请宫主及时决断。”
“宫主,不是离恨天看破了您的计划,而是那个邬扬把我们与他们联系的事告诉岳凌了。”这时,另一名副宫主房林提着一柄带血的剑走了进来,沉声道,“属下早就说过,这种小门小派出身的人,行事向来不可靠。根据我们的情报,离恨天是个心思聪慧的人,只要岳凌跟他说了我们与邬家堡联系的事,他自然就能想通其中的关键。更何况凤九玥祖师曾对泠刀门的人下过手,他们对我们只有仇恨。因此,岳凌能做出这样的决策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房副宫主,请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凤衍泽怒哼一声,摔了手中的酒杯,脸色阴沉地道,“你杀了邬扬等人的事,本座可以不计较。但若是再敢对先祖不敬,休怪本座不客气。”
听到凤衍泽的话,房林的脸色瞬间涨红,有些后怕地道:“宫主恕罪,在下方才失礼了。”
“罢了,以后莫要再犯这种错误。”凤衍泽沉声道,“邬家堡的事就到此为止吧。本来也没指望这个计划能有多少收获,就先这样吧!不过,邬蒙一定要盯着。听说他带走了向冲的佩剑,这柄剑可是当年的剑门祖师传下来的,对我们也有大用。等拿到东西后就了结了他,原本还指望他能将局面搅浑,我们好坐收渔翁之利。没想到事情远超我之所料,实在是晦气!”
“是,属下明白!”房林急忙道。经过了刚才的事,他对凤衍泽的态度已有了极大转变。
“还有,让你们的人尽快推行我们的新计划。一年之内,我凤梧宫要重新出世,‘问道’道宗。”凤衍泽阴森森地道,“要是这次的计划再失败了,你们就全部留在鹜凤山做肥料吧!”
“是,属下遵命!”范兴、方哲两位副宫主齐声道。对于凤梧宫能重新出世,他们表现得极为激动。不得不承认,还是外面的世界好啊。被破窝在鹜凤山这么多年,他们早就腻了。
三日之后的深夜里,离恨天正在灵堂守孝,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人出现。对于此人的出现,他像是早就知道了,故而直接问:“回来了?此行可还顺利?路上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一切顺利,没什么意外!”来人呼吸沉重地道。他名叫皇甫青衣,乃是城主府中身份最神秘的人,素来喜好穿一袭青衣。此刻的他也不例外,只是衣服上面依稀带有一些血迹。
对于皇甫青衣,离恨天保持着该有的尊重和信任。因此,在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不太对时,离恨天急忙站起身来,转头看向他,眉头紧蹙道:“你受伤了?邬家堡怎么有人能伤得了你?”
“无妨,都是皮肉伤。”皇甫青衣道,“邬家堡的事都很顺利,邬寿的人头也带回来了。但是,派出去追踪邬蒙的人都死了。我和战奴都仔细地查看过了现场,并没有多少打斗痕迹。以我们对邬蒙的了解,他绝对没有这种身手,应该是另有高手所为。”
“师父的佩剑呢?”离恨天并不在意邬蒙的下落和生死,而是问了一个他最关心的问题。
“没找到,应该是被他趁乱带走了。”皇甫青衣摇摇头道,“对了,离开邬家堡的时候,我遇上了一个剑术高手,此人剑法极其精妙,我这一身的外伤就是拜他所赐。只是此人战斗经验不足,内息也不稳定,我与他过了十来招,卖了个破绽就带着邬寿的人头回来了。战奴在清理邬家堡的宝藏,过两天才能回来;信奴则选泽继续追查邬蒙的消息了,没有跟我回来。”
“信奴还有其他事要办,你就不用管他了!”离恨天沉吟道,“不过,对于你刚才所说的剑术高手,我还是挺感兴趣的!你还不知道吧,信奴先前回来报信时也遇上了一个轻功与他不相上下之人。他的轻功如何,你比我更清楚。看起来,如今的江湖倒是有些意思。算了,这些事情先不说了,你要是没什么其他要紧的事,就先回去歇着吧,这一趟麻烦你了!”
“确实还有一件事,你需要注意。”皇甫青衣低声道,“回来的时候,我路过一个镇子意外发现了数具全身干枯的死尸,像是被人吸干了血液一样。我仔细查看了那些尸体,发现他们的脖颈上都有两排很明显的齿痕。这种杀人手法,极像传闻中的凤梧宫吸食人血的邪功。”
“看来,他们已经迫不及待要出世了!”离恨天沉声道,“也好,我还怕他们一直躲着不出来呢,这样倒节省了我们一些力气,不用跑到那种深山老林里去找他们报仇雪恨!”
“你心里有数就好。”皇甫青衣毫不在意地道。说罢,他走到向冲的牌位前,将邬寿的人头放在供桌上,上了一炷香,烧了些纸钱,又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转身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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