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才忽然出现的工具人表姐确实让人有些意外,但工具人表姐这种段位好像连朱氏对付原主的心机都没有,傅毖泉都能轻松打发了,所以倒也没有打乱阮陶的心思。
只是傅毖泉和老夫人心中都免不了有些义愤填膺的意味在里头。
初来京中,早前的平安侯府就不说了,傅毖泉知晓是有内情,老夫人也是妥妥得烦死了平安侯府那对夫妇有些时候,但毕竟那都是在自己府中,对方再怎么闹腾,关起门来也都是自己府中的人见到。
对!
老夫人是没有什么眼线之类的概念的。
但眼下这处可是京郊梅园!
受邀来的都是京中的豪门权贵,园中侍奉和戍卫的,都是宫人和禁军;谁曾想到抵京后,第一个在府外寻麻烦的竟是母亲/儿媳的表姐!
说是亲眷,但看模样实在没发现同母亲/儿媳有多亲厚。
说是来关切的!
但字字句句都是冲着母亲/儿媳飞刀子去的!
怎么也是京中官员的家眷,到底仗着自己是同南平侯府沾亲,觉得处处都应该有亲戚该有的体面,却忘了给你体面的人谁。
当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母亲面前撺掇!
还打着同情的名号!
南平侯府再如何,也轮不到她来同情母亲的地步!
更何况,这哪是同情?
根本就是来落井下石,使小心思的!
惯她不得!
傅毖泉在老夫人身边轻声嘟囔的这几句,老夫人简直觉得句句都嘟囔到她心底了!
简直就是她本人的嘴替!
无论是刚才孙女直接怼那个无名氏(对,老夫人心里不认识的都是无名氏),还是眼下一字一句声讨,简直万分贴合老夫人当下的心理。
老夫人头一次觉得孙女身上好像有些儿媳的智慧和气魄在了!
对!
不仅有气魄,还有智慧!
这两种老夫人都不太有的东西,当周围的人有,就给老夫人非常踏实的安全感。
以前这种安全感分别来自于老侯爷,傅伯筠,儿媳,但眼下,竟还有些许来自于傅毖泉。
这种感觉虽然还太明显,但之前儿媳同她说起今日自己可能会暂离一段时间,老夫人精神一抖,说不要,自己就要同儿媳一处!
但如果这个时候儿媳忽然有事要暂时离开下,有傅毖泉在,老夫人好像也能勉强接受了似的。
所以,在老夫人这处,儿媳那个工具人表姐的事儿算是过去了。
毕竟,大多数时候老夫人这处是过了就过了,脑子里不留事。
所以大夫都说老夫人底子好,身子康健。
傅毖泉心中就明显揣了事儿。
虽然刚才姨母的事情是过去了,母亲也没有再提的意思,但这样的正式场合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全然出乎意料,然后像发疯似得追着母亲“咬”,不依不挠,虽然她是怼回去了,但要是再遇到一个不依不挠的呢?
又或是,眼下人还少,等稍后人多起来的时候,如果姨母或是姨母这样的人再来跟前,母亲理与不理都不好。
虽然未必之后真会遇到,但如果真的遇到,也是几分恼人的。
傅毖泉转眸看向母亲,母亲这么心思缜密的人,她能想到的,母亲应当也能想到吧……
是,工具人表姐刚才出现那一幕,本身并没有扰乱阮陶的心思,但也给阮陶敲了一个警钟。
母亲昨日就提醒过她……
但她觉得出席今日这样场合的女眷,应当都不会贸然挑衅或添乱。
但方才之后,她忽然想明白了一些事。
这些女眷里,很多可能并不知晓她,或者并不清楚和她相关的人和事。
这些女眷或许出现在她面前,或许只是因为旁人要试探和挑衅她,看看她的反应和应对。
所以,今日会在赏梅宴上滋事,根本都不是正主本人。
只是正主手中的利刃,爪牙,或者一枚连无关紧要都谈不上的棋子。
会试探和挑衅她的正主,或许都不是后宅之中的妇人。
从火烧南平侯府,到带老夫人和府中几个崽崽入京,再到直接接管了平安侯在府中的宅子和仆从,让其他人,甚至包括牵涉傅伯筠和惠城一事的背后黑手都无法简单安排眼线到她跟前。
而她抵京就昏倒了,唯一出府的那次就是入宫觐见天子,其余时候就在府中插花,休养,旁人想要试探她的底细,兴许这次赏梅宴就是最近,也是最直观的一次。
若是如此,牺牲掉一两枚棋子又有什么可惜?
阮陶双眸轻轻眨了眨,目光中微微掠过一丝错愕。
所以,会不会是刚才她想错了?
她的这位工具人表姐,都能在曲少白提亲之后,权衡利弊,选择,果断拒绝了曲少白。
这个人的心性比普通人坚韧,冰冷,也理智得多……
虽然这些褒义或中性的词,用在这里未必合适,但客观来看,这个人是狠人,也是有心气的。
同刚才她看到的那个容易气急败坏,两句话就被傅毖泉怼得无所适从的工具人相比,人设不太一致?
而从几乎断了同母亲还有太老夫人的联系这一条来看,是有些想同家中争一口气的意味在。
所以在她入京的时候对方表现冷漠,没有出现;她病倒的时候,对方也没有出现;甚至病好,也都没有要出现探望,或是冷嘲热讽的意思。
母亲连旁的都提醒了她,却对这位工具人表姐决口不提,应当是认定工具人不会出来惹事。
所以,工具人表姐这么早就来了赏梅园中,就等着“关切”“安慰”她,是割裂的。
会不会……
阮陶微微凝眸,不得不来,被迫营业,然后演完就走?
如果是,那对方今日来就只有一个目的
——替人试探她?
阮陶脚下忽然驻足。
这个惊人的念头虽然匪夷所思,但不得不说,这样解释便合理得多了。
阮陶停下,老夫人和傅毖泉都然后跟着停下,眼中意外。
“毖泉。”阮陶唤了声。
傅毖泉疑惑上前,阮陶附耳,因为声音小,连老夫人都听不清。
只见傅毖泉虽然惊讶,但听完之后,还是利落颔首应好,“我知晓了,我稍后就来。”
阮陶跟着点头,“好。”
傅毖泉朝两人福了福身,然后转身离开。
老夫人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很多事她自己看不明白的,她不多问,怕问了也不明白,对方若是讲给她听,她听不听明白都点头,除非对方确定自己的意思她明白了。
譬如当下,儿媳吩咐孙女做事,老夫人虽然好奇,但也没主动问。儿媳和孙女都是聪明人,她绕半天未必绕得明白,也怕耽误事。
倒是阮陶会主动同她解释,“母亲,我让毖泉去替我做些事,我们先去。”
“好。”老夫人听话。
阮陶代替傅毖泉搀扶起老夫人的手臂。
沿途都有宫人朝两人作揖或俯身问候,阮陶颔首或微笑致意。18小说
老夫人并不擅长这些,她颔首致意,老夫人这处就不用回应了。
老夫人便抽空问起,“方才,没事吧?”
阮陶知晓老夫人是问方才工具人表姐这处,阮陶宽慰,“没事,这不好好的?”
是,是好好的,老夫人的确是见到了。
但实则老夫人是在想一个更深刻的话题,“儿媳,是不是以前在安堂,她就欺负过你?”
唔,除了她确实答不上来这一条,阮陶印象中老夫人是从来不喜欢管闲事,尤其是这样需要动脑子才能管的闲事。
老夫人是真的向着她,才会担心她早前是不是受了委屈。
“那个什么表姐,张口闭口就来,肯定也是惯犯了,可是早前就一直被她欺负?”老夫人情急之下,把思考过程都说出来了。
阮陶压低声音道,“母亲,你看我像是被人一直欺负的模样吗?”
呃,老夫人:“……”
也是,自己倒是糊涂了。
老夫人果断摇头,“不像。”
阮陶笑了笑,未置可否。
但老夫人很快又抛出另一个难题,“只是……儿媳啊,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不认识她似的?”
阮陶:“……”
面对老夫人这灵魂一问,阮陶附和道,“果然还是母亲有眼力,我就是不想认识她~母亲一眼就看出来了。”
哦~老夫人瞬间懂了。
难怪!
原来是特意装作不认识的!
“我险些都信了~”老夫人忍不住感叹起来。
阮陶莞尔。
傅毖泉不在,阮陶挽着老夫人,在沿路宫人的指引下先去了今日赏梅宴中女眷要去的第一处地方,喧芳园。
腊梅是暗香,幽香,自古以来就是如此,但一个喧字,却取喧闹之意,芳为芬芳,代指别的花卉,此处的意思,是以别处的花卉开得热闹喧嚣来反衬腊梅的低调,清雅。这处皇家梅园,是有些东西值得好好一看的。至少,在阮陶看来是,也处处有惊喜。
阮陶同老夫人到喧芳园的时候,已经有些女眷到了。
南平侯府算到的早些的,还有不少马车都堵在路上。
所以有些女眷不得不早些来,迟则要等到晌午。
但真正的皇室与豪门,来得都不会太早。
阮陶是另类。
但阮陶到的时候,阮母已经到了。
阮陶知晓母亲是怕她这处需要帮衬,所以早早便到。
几个崽崽方才就先入园了,阮陶扶着老夫人入内时,几个崽崽正围着阮母叽叽喳喳。
阮母也正温和得同几个孩子说着话。
虽然这几个孩子都不是阮陶亲生的,但阮母是见过阮陶同府中几个孩子之间的相处的。
几个孩子是得了一根特别好吃的香蕉都会想着送给阮陶,不是阿谀奉承得送,而是真的很想看母亲咬一口,然后说一声好吃,然后自己就高高兴兴或是蹦蹦跳跳得离开。
再要不,就是今天抓到了一只罕见的虫子都要送到阮陶面前,大肆渲染一翻。
阮母去府中看阮陶的时间多。
所以每次去的时候,都有小孩子在阮陶苑中叽叽喳喳,说不完的话,做不完的事,捣不完的蛋,就是累趴下了,有时候还喜欢来阮陶这里的小榻上趴着。
贺妈每次都给这个披衣裳,那个盖被子,这个擦头发,那个倒热水……
每个孩子都习惯在阮陶跟前点个卯。
这种点个卯,还不像晨昏定省。
晨昏定省,很多时候是不得不去,长辈也会摆出长辈的样子,给些当日的训诫。
但是几个孩子的点个卯,是哪怕阮陶在忙,他安静得拿本书在一旁看都行,书本是倒着的也行,有时候伸手一扒拉,整个人其实都杵着手睡着了,但人还在这里。
仿佛这就够了。
也包括傅长歌。
但是傅长歌是几个孩子最安静,也最不会打扰阮陶的一个。
傅毖泉有时候还有很多府中的事情要同阮陶商议,长歌却是最能体恤人的一个。
他是在安静看书,但是每次阮陶伸手去端茶盏的时候,她的茶盏里都有热水……
爱屋及乌。
所以,阮母也喜欢南平侯府的这几个孩子。
虽然这些孩子都不是阮陶亲生的,但也许有些亲生的母子也未必能如此。
傅伯筠已死,在长歌长大之前,往后南平侯府的事多半都是要阮陶自己做主。
阮陶同侯府的几个孩子相处融洽,倒是了却了阮母其中一桩心事——她早前是怕阮陶同府中孩子不和,往后的日子鸡犬不宁,阮陶腹背受气。
阮母是没想到,但眼下看,谁受气,阮陶都不是受气的那个。
“母亲。”
听到阮陶的声音,阮母也回神,正好见阮陶扶着老夫人上前。
“老夫人。”阮母招呼。
“亲家。”老夫人也回礼。
周遭已经有不少女眷在,见到阮母上前,大多也都猜到来人就是南平侯夫人阮陶了。
南平侯府战死沙场,阮陶当即就带了阖府上下入京,都知道是为了傅长歌的爵位来了,这位南平侯夫人多少是有些魄力在身上的,而且,还将老夫人一道带来了。刚到京中,就掀了平安侯府,还扣了人家家中的仆从,再怎么都是侯门,抬头不见低头见,这是撕破脸了,也压根儿没将平安侯夫妇放在眼里过。天子宣召,也没见平安侯的宅子被还回去,可见这位南平侯夫人是有些手段的。
更重要的是,眼下这节骨眼儿上,天子要体恤和安抚军中,军中都是看向南平侯府的,天子只会偏向南平侯府的家眷;阮陶的父亲还是天子跟前的红人,阮涎沫阮侍郎。无论哪层关系,阮陶眼下在京中都是香饽饽,就算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也都合情合理。
但没想到的是,安堂水土养人,传闻中,阮陶生得极其好看,但因为一直是跟着太老夫人的,所以很少入京,京中的正式场合,阮陶几乎都没出现过。所以,对阮陶美貌,南平侯见了一眼便神魂颠倒,去了阮家求亲一事,多少人是觉得言过其实。
但今日,真正得见一回这位南平侯夫人真貌,才忽然觉得坊间传闻有时就未必不可信。
阮陶本人,竟要比想象的还要再明媚上几分。
一个人将所有的优点都占尽了,到底不是一件好事。
水满则溢,兴许,正是因为如此,这桩姻缘再好,但没了后面的福分。
就算天子再恩德,侯府的子孙再孝顺,那也都是不得已的事,冷暖自知罢了。
总归,一百双眼睛看着,就有一百种不同,同情的,嫉妒的,不关心的,八卦的,女眷多的地方,每一处都是戏。
“怎么没见毖泉呢?”
老夫人同几个孩子挑腊梅印鉴去了。
这是这次赏梅宴,宫中准备的伴手礼。
正好阮陶同阮母一处,阮母才小声问起。
“方才遇到表姐了,牛唇不对马嘴乱说了些话,我让她去打听了。”阮陶言简意赅。
“司芳?”阮母意外。
哦,原来工具人表姐的名字叫司芳。
但从这个名字自阮母口中说出起,阮陶明白了,表姐后续有剧情了。
不然,像朱氏这样的,到后来也没有人提起过名字。
原本是工具人表姐,名字竟通过母亲这处提起,那就真是同剧情相关了。
阮陶心中了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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