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刚结束后那段时间，写作业小组的七个人还经常约着聚餐。
这段时间里，徐芷翘开始学习化妆，还拉着桑榆一起乱化。
几人这天又约着中午一块儿去城南购物广场新开的一家烤肉店探店了。
聚餐前，桑榆被徐芷翘邀请去她家，主要目的是陪着徐芷翘一起捣鼓她新买的各种化妆品，两人准备化个妆再去。
徐芷翘一边看教学视频，一边在面前的瓶瓶罐罐里东翻西看，小声嘀咕，“什么妆前好用啊？”
“嗯？”桑榆没太听清，“钱包吧，挺能装的。”www.trip118.com
徐芷翘：“……”
“小鱼啊，你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问的是妆前乳？”
桑榆恍然地“啊”了一声，精准挑出来一瓶递过去，“这个。刚看视频里有说。”
徐芷翘对妆容的设想很美好，然而她的化妆手法实在令人不敢恭维。
桑榆盯着她比城墙厚的粉底，红过猴屁股的腮红，堪比苍蝇腿的睫毛，委婉半天，愣是没找到一句合适的说辞。
憋半晌憋出一句，“要不，还是卸了重化吧。”
化妆新手徐芷翘同学备受打击，皱了眉，苦了脸，“呜呜呜，化妆好难！”
最后两人早起捣鼓半天，依旧是素面朝天的出了门。
不过抹上一层口红，是徐芷翘最后的倔强，也给桑榆画上点。
桑榆照了照镜子，倒觉得她这破罐子破摔的随手一抹，比前一个精心设计半小时的要涂的好看。
两人到地方以后才发现大家都到了，看看时间正好吃午饭，便点餐等待。
期间，刘棠雪突然皱起眉朝着桑榆和徐芷翘仔细看了又看，好半天才摸着下巴思索道：“你俩为什么化这么浓的妆？”
本就被化妆折磨得头疼的徐芷翘：心情不好，想骂人，撞我枪口上是吧。
她瞪了刘棠雪一眼，“身高没有一米八八，倒是有嘴能叭叭！”
刘棠雪：“对不起，我错了。”
还是赵西西懂得多些，“只化了口红吧，不过这个颜色好看。”
徐芷翘的心情又好了起来。
准备去洗手间的桑榆轻飘飘瞥了眼刘棠雪，摇摇头道：“差距啊。”
然后被沈禅牵着手走了。
留下刘棠雪满肚子疑惑，拉了赵西西小声嘀咕，“什么颜色？不就是红色吗？”
赵西西沉默片刻，“大刘，你这样以后是找不到女朋友的。”
说到这，正在一边倒汽水的易遥楚忽得坐直身体，冲着徐芷翘的方向看过去，认真道：“橘粉色，大红+柠檬黄+白色可以调出来。”
徐芷翘眼睛一亮，往易遥楚那边挪了点，“你是美术生！”
易遥楚点头，表情却实在别扭，“你才知道？”
好歹认识这么些年了，虽然易遥楚的日常和几人没什么太多交集，但也是每周固定见一次的关系吧，总不至于连这个都不知道。
“不是不是，”徐芷翘怕给人说生气了，急得碰了下他的手腕，“我的意思是你们美术生会不会化妆啊？”
易遥楚的视线落在被徐芷翘碰过的地方，轻轻眨了下眼睛，“……会。”
说着抬起眸子，忽得往徐芷翘身前凑去，和她隔着约莫三十厘米的距离才停下。
全然没料到他会有此一举，徐芷翘一下僵在座位上，一动不敢动，下意识将呼吸放缓。
两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对视了几秒，就在徐芷翘打算说点什么时，易遥楚先开口了。
“假如你要画鼻影，可以先去找明暗交界线。”
“……噢。”徐芷翘松一口气。
这就教上了？
心里却又莫名有点空旷，“不过，什么是明暗交界线？”
易遥楚已经坐回原位，这时候便说，“明天吧，想学的话我仔细教给你。”
说完又补上一句，“可以去我的画室。”
正对化妆上头的徐芷翘自然无有不应，也没觉得易遥楚这话哪里不对，还十分爽快地道谢。
这时候服务员开始上菜，徐芷翘打算去洗个手，正走到洗手间附近，还没过拐角，也没看见人，就是忽然听见沈禅的声音。
以及少年带着挑逗的笑意，“颜色是有点深了，我帮你擦掉一点？”
而后是桑榆似有若无，带点疑惑的一声，“嗯？”
最后，两个人的声音都消失，徐芷翘似乎听见点急促的呼吸声。
脸一红，感觉自己撞见了什么不得了的场面，也没管洗没洗手，低点头捂着眼睛，掉头就往回走。
结果撞上一个人。
她一抬头，正对上易遥楚的脸。
易遥楚问她，“怎么了？”
徐芷翘连忙摆手：“没事没事，我们快回去吧。”
“可我想去洗手。”
徐芷翘回头朝拐角处看了眼，叹了口气，“那个，洗手间好像坏了，要不我陪你去别处找找？”
心道：小鱼啊小鱼，姐妹为了你可真是豁出去了。
易遥楚奇怪地看她，“你，陪我，去洗手间？”
这话说出口，两人齐齐沉默。
徐芷翘低头带上痛苦面具，懊悔地“啧”一声，正打算说点什么找补，只听易遥楚又道：“走吧。”
徐芷翘：“啊？”
于是他俩在这层逛了半天，一起去洗了个手又回去。
聚餐结束，徐芷翘还不忘问易遥楚明天什么时间见面，叮嘱他发个画室的地址给自己。
第二天，重新充满干劲的徐芷翘提前两分钟抵达易遥楚的画室。
他自己的一间在三楼B室，徐芷翘推开门时才发现易遥楚已经到了，正对着雕塑画素描。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徐芷翘看了眼纸上的画，觉得已经画的七七八八，反正在她看来，说是成品她也会信。
“你每天都来画画吗？”她在入口处放下背包，随口道。
易遥楚似乎很专心，在徐芷翘问完的长久之后才轻轻“嗯”一声。
徐芷翘便不再开口，没经人允许也不好瞎看，便在门口的椅子上坐着，玩起了手机。
才刷过两个教学视频，正巧听见“啪嗒”一声，似是铅笔落地的声音，徐芷翘抬头去看。
原来是易遥楚画完了，放下笔朝她走来。
“不好意思，久等了。”
徐芷翘站起来，“没事，本也是我打扰你。”
“不打扰，我们约好了的。”他说着开了门，“我去洗个手，你可以随便看看。”
话虽如此，但徐芷翘也还是不好意思乱逛。
毕竟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走进易遥楚主导的地方。
没等太久，易遥楚洗干净手回来了。
徐芷翘语气里颇有几分雀跃，“现在开始吗？”
易遥楚一顿，点下头，指了指靠窗的位置，“那边光线好，你坐那里吧”
他将厚重的窗帘拉开，又关上单薄的纱帘，被削弱的阳光既不刺眼，也还照的一室亮堂。
徐芷翘拎着包就过去坐下，打开后递给易遥楚。
后满脸淡定地接过来，“你想学什么？”
“随便吧，你最擅长什么？画阴影？”
“……嗯。”易遥楚勉强应下，“那从鼻影开始吧。”
如果徐芷翘精通化妆的话，这时候就该知道易遥楚其实不会了。可惜她才学没几天，化妆流程都没整明白，自然啥也发现不了。
还一脸高兴地点头。
易遥楚哪里会什么化妆，昨天答应教她之后，回家紧急刷了一晚上视频，连老师布置的日常作业都没来得及画，才好不容易把化妆工具一一对应上，不至于这时候手忙脚乱。
还算确认地从徐芷翘那堆工具里挑出一盒眉粉，拿出画画的架势，上手了。
大约绘画技巧原理什么的，真的是互通，才花了几笔，易遥楚找到点感觉，甚至让徐芷翘捧个镜子，开始讲解。
“给明暗交界线画上阴影，”他捏着那支略短的眉粉刷，扫上几笔，“强调亮部，适当留白。”
别说，还真别说。
徐芷翘看见自己一下子立体起来的鼻子，有几分惊讶。
她的眼睛很好看，圆溜溜的像水晶葡萄，脸和嘴巴也小巧玲珑，唯独没什么鼻梁。
徐芷翘不止一次抱着桑榆，就想冲上去“吧唧”她的侧脸。
真的好喜欢精致的高鼻梁啊！
惊喜过后自然是迫切地想要学会怎么画修容，便收了镜子去看易遥楚。
易遥楚似乎还在琢磨怎么给她画阴影，时不时抬一下捏着眉刷的手比划，微微皱点眉。
似是想到什么，侧过脸往自己刚刚画过的石膏像看去，正正好好留给徐芷翘一个精致如同漫画般的侧脸。
徐芷翘这才发现他鼻梁很高，又恰好有着相匹配的高眉骨和深邃眼窝，侧脸便带着几分混血感，加之那一头带着微卷的长发和纤长卷曲的浓密睫毛，更像是个混血帅哥了。
徐芷翘眨了眨眼睛，心说这人细看倒也是个不折不扣的大帅哥。
实验野生论坛里那些扒高颜值帅哥的帖子，他几乎每次都在前三，并且常有和沈禅并列第一的情况，不是没有道理的。
正这么想着，视线又不由自主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徐芷翘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平等地羡慕每一个拥有高鼻梁的人！
易遥楚一回头，就看见徐芷翘一脸“复杂”地盯着自己……的脸？
愣了下才问：“怎么了？”
莫不是被她看出来自己其实根本不会化妆了吗？
一向坦坦荡荡的直球选手，竟然在此刻慌乱几分。
好在徐芷翘先笑着开了口，“你赶紧教教我呗！”
易遥楚松口气，让她继续捧着镜子，给徐芷翘同学来了场免费的美术课教学。
一开始，徐芷翘听着感觉都正常，直到易遥楚的讲解里开始夹杂着什么“素描原理”和“素描结构”。
徐芷翘才缓缓在心里打出一个“？”
试探着问了句，“你是在画画还是化妆啊？”
正一心一意讲解素描结构的易遥楚尚未反应过来，顺口道：“画画。”
空气里安静一瞬，易遥楚原本流畅的手顿住。
徐芷翘跟着沉默，随后“哈哈”干笑两声，替他找补，“你们美术生化妆确实就像画画一样哈？你化妆化得也特别好！”
谁知道易遥楚缓缓叹了下气，举在半空中的手也落下，目光一瞬不瞬看着她，被纱窗柔和过的阳光洒在她脸上，便显得那双眼睛更晶莹像水晶葡萄了。
易遥楚：“不是。”
“不是啥？”
他没挣扎太久便承认，“我不会化妆，是在画画。”
徐芷翘常招架不住这突如其来的直白坦诚，慢悠悠“……啊”了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徐芷翘。”
易遥楚忽得喊她名字。
“怎么了？”
那双深邃的眼睛毫无掩饰之意，就那么大方地展示在她面前，也同时看进她的心里。
“我是因为想和你待在一起才说自己会化妆的。”
“……为什么？”
“因为喜欢你。”
……
徐芷翘不太记得自己是怎么出的画室，又是怎么回的家。
反正接下来一连几天，她都没敢给易遥楚回过消息。
因为那个表白来的太直白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
这些天反反复复想到两人这三年来相处的点点滴滴。
有易遥楚义无反顾加入动漫社的画面，也有易遥楚力排众议支持她的画面。
最让徐芷翘难以忘怀的，是高二结束的那个暑假。
那时候实验开始放暑假，但她的竞赛还没退役，假期第一天就去物竞教室上课备考了。
易遥楚是在一个晚自习突然来找她的。
一见面就发挥出直球选手的特性，开门见山，“能请你当我的模特吗？”
徐芷翘倒也没太纠结，主要是想逃了当天的晚自习。便煞有介事的向老师请假，和易遥楚去了学校的自由画室。
自由画室时不时有美术生来画画，这晚也不例外，两人才进去就看见三四个人在画石膏像。
易遥楚请徐芷翘坐在一个偏角落的地方，“时间可能有点久，选你最舒服的坐姿。”
徐芷翘问，“什么姿势都行吗？”
见易遥楚点头后，便直接靠在了椅背上，“这样行吗？”
“可以。”
画室很安静，除他们这一段交谈之后，再也没有人声，唯有画笔沙沙。
不知道坐了多久，徐芷翘被困意击败，也没管是否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脑袋往后一仰，靠在了墙上，迷迷瞪瞪的，要睡过去。
意识迷离之际，似乎听见易遥楚的声音，“接下来半年不见，我希望记住你的样子。”
但她实在困极，也没去细究这话有什么深意。
不知道靠着睡了多久才悠悠转醒，垂在一边的手动了动，什么东西落地的声音。
徐芷翘睁开眼睛一看，是一件薄款衬衫，似乎是易遥楚套在T恤外面的。
抬头去看，他果不其然只余一件白T恤在身上，握着笔，没看自己，依旧在画。
画室里似乎只剩他们两个了。
“我睡了多久？”
“快一个小时。”
“这么久！”徐芷翘震惊住，随后不好意思起来，“抱歉啊，说好了来给你当模特的，结果却睡着了。”
“没事。”
这话说完，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徐芷翘便闭了嘴，弯腰捡起他的衣服抖了抖，仍旧坐着当模特去。
几分钟后，易遥楚道：“好了。”
“画完啦？我看看。”
徐芷翘绕到易遥楚旁边，素描纸上是她的半侧身画像。
一眼能看出来是她，但又有哪里瞧着不太一样，徐芷翘说不上来，不过看着很精细的一幅画了。
她有点喜欢，“这个是你的作业吗？改完能送我吗？”
易遥楚却道：“不是作业。不能送你。”
“为什么？”
“画的很好，我要留着。”
徐芷翘：“……”
当时她尚且忙着备考接下来的预赛和复赛，便也没把这晚的事放心上，直到那天从易遥楚的画室回来以后，把它从记忆深海里挖出来，时不时回忆起一些细节。
徐芷翘有点想去问易遥楚，但不知道怎么想的，又放弃了。
后来出成绩，填志愿。
鬼使神差的，徐芷翘就把B大放在了A大前面。
易遥楚通过B大美院校考的时候，实验的横幅拉得同样壮观。
但是整个暑假徐芷翘都躲着易遥楚，后面得知易遥楚似乎被京城某家知名画室抛出橄榄枝，趁着暑假去当助教了。
再见面就是开学后的写作业小组聚餐。
聚餐结束，原本徐芷翘、易遥楚和宋晨奕是一起回B大的，中途宋晨奕忽然说自己临时有事，匆匆离开。
便只剩他们两个，走在校园清幽安静的林间小道上。
沉默着走了会儿，易遥楚忽然停下来，“徐芷翘。”
徐芷翘被喊得顿住，又是这样突然叫她名字，她有种要发生什么的预感。
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徐芷翘抢在易遥楚前面说道：“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看易遥楚难得愣住，徐芷翘终于体会了一把当直球的快乐，舒心地吐了下气。
易遥楚看着她，“不想和你在一起的话，就不会告诉你了。”
“噢。”徐芷翘点头，“那我们就在一起吧。”
徐社长和她的直球少年待久了，觉得当个直球也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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