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嚣的一夜终于过去。昨夜东城的一场骚乱虽然在天亮之后成为了街头巷尾喧嚷的话题,但是在近一个多月的纷乱之后,宁夏城的百姓们也学会了淡定应对。毕竟过日子讨生活填饱肚子养活家人才是最为急迫的问题,所以便也只是当做一个艰辛生活中的调剂而已。www.trip118.com
倒是东城一家小酒馆的老掌柜听到昨晚东城锦衣卫和东厂火拼的消息之后,呆呆的愣了许久。他才意识到昨晚在藏在柜台下边听到的只言片语意味着什么。原来他才是第一个吃瓜的人。
幸运的是,昨晚他居然在听到了这么大的一件事情之后没有被那帮锦衣卫灭了口。这简直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了。
日上三竿,张延龄从咯的腰背生疼的床板上醒来。爬起身来时,身上酸痛的很。这让他无比怀念庆王府中朱清仪的那张松软的大床。
洗漱过后,贴身亲卫前来给张延龄换药。毛手毛脚的亲卫显然不太熟练。又或许是给侯爷换药很是紧张之故,换药的时候弄的张延龄龇牙咧嘴。
不过好在肩窝的伤口已经生出了新肉,且伤口已经收窄愈合的很小。只是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愈合的过程才能彻底的痊愈。这几日奔波来去,伤口处经常有些疼痛,张延龄有些担心会造成不好的后果。但现在看来,并无感染迹象,也在迅速的痊愈之中。
早饭是白粥加上一些面饼,而且已经是凉了的。吃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张延龄更是怀念朱清仪前几日送来的牛肉饼和熬的细米粥的滋味了。
当然,张延龄倒不是因为留恋口腹之欲和温暖松软的床,而是心中为自己和朱清仪之间的事情而感到遗憾和无奈。留恋的是和朱清仪之间短暂而热烈,却令自己心神动摇的那一段美好的感情。而现在,这一切就此消逝了。
响起这些事情的时候,张延龄心中隐隐作痛,心情顿时黯然。口中的食物更是索然无味了起来。
“侯爷,杨一清大人一早命人来告知,说他今日去城外军营安排大事。杨大人说那是和侯爷商量好的事情,跟侯爷一说侯爷便清楚了。”亲卫站在一旁禀报道。
张延龄点点头。杨一清是去城外大军军营之中安排大军分头入驻各地州县寨堡的事情,为的是替换之前的驻军,同时进行清肃叛军流毒和甄别之事。
这是之前两人商议好的事情。平叛要彻底,边镇寨堡更要稳固,所以必须要全面掌控局面。
“对了,谷公公早上吵着要见侯爷。侯爷在睡觉,兄弟们便没搭理他。他很生气,之前送茶水进去,他还砸了杯子。”亲卫又道。
张延龄皱了皱眉头,沉声道:“去将陈统领请来。”
不久后,在军衙大堂正跟一帮振威营将领吹牛皮的陈式一匆匆而来。张延龄一边啃着面饼,一边低低的跟陈式一交代了些事情。
两个面饼吃完,一碗白粥喝光。张延龄打了个饱嗝,擦了擦嘴,出了住处小院,往军衙侧首的一座小院行去。
进了小院,便听到小院正房里传来谷大用尖利的嗓音。
“你们怎可如此待我?咱家是什么人你们知道么?叫你们张侯爷来见咱家。好大胆子,将咱家软禁在这里,你们想干什么?你们要反了天不成?”
“谷大用,你可别不识好歹。我家侯爷可是给你脸了。昨晚救你回来之后,给你安排了住处,让你好好歇息。你却在这里大喊大叫的吵闹。那些一起被抓回来的家伙,可是下了大狱审问了一夜的。你别找不自在。再闹,大嘴巴子削你。”看守谷大用的士兵骂道。
“什么?你……你个狗东西,你敢跟咱家这么说话。咱家诛你九族……”谷大用大叫了起来。
“哎呦,你还耍横。老吴,你抓着他,我赏他两耳光。”
“好咧,我帮你抓他头发……哈哈哈。”
张延龄听到这里赶忙大声喝道:“住手!”
屋子里瞬间安静,紧接着便是谷大用嗷的一声叫出声来,跌跌撞撞的从屋子里冲出来。谷大用披头散发面色憔悴,眼珠子通红,显然是彻夜未眠。
“张侯爷,你可算来了。你你你……你怎么能这么对咱家?你手下这些狗崽子怎地如此胆大包天,是你允许他们这么干的么?软禁咱家在这里,还要殴打咱家。这是要造反么?张侯爷,你必须给咱家解释清楚,必须严惩这几个狗东西。”谷大用大声叫道。
张延龄皱眉道:“谷公公稍安勿躁,这是怎么了?我安排公公住在这里,让人侍奉公公好好的歇息,你怎么还不满意了呢?跟他们几个当差的过意不去作甚?”
谷大用叫道:“张延龄,你是软禁了咱家,这几个家伙看着门户,咱家出门都不许,这难道不是你的命令?”
张延龄皱眉道:“是啊,是我下的命令啊。怎么了?你谷公公昨晚和锦衣卫相杀的事情还没查清楚,王谦指证你当晚命人袭杀锦衣卫两名百户,挑起争端,意图不轨。昨晚夜太深了,我便没有讯问你这件事,所以才安排你住在这里,命人看守着。难道有什么问题么?”
谷大用惊愕的瞪着张延龄,红通通的眼珠子很是吓人。
“其余人等缉拿回来了都关在大狱之中,对谷公公我已经是极为优待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谷公公,我对你已经很客气了。昨晚死伤了两三百人,都是京城来东厂和锦衣卫人员,这件事何等严重?莫非你觉得这件事无关紧要?”张延龄皱眉道。
谷大用叫道:“张侯爷,是赵勇王谦他们哗变作乱,咱家昨晚不是说了么?”
张延龄皱眉道:“难道我只信你一面之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我不该问问清楚?否则如何向朝廷交代?就算你说的是事实,起码也得问清楚了事情才成吧?况且,我又怎知你说的是真话?”
谷大用皱眉道:“张侯爷,你到底想要干什么?你可要想清楚,咱家你可动不得。你要想借着这件事做文章,那你可得掂量掂量。”
张延龄摇头叹道:“谷公公,你可真是不懂报恩。昨晚我若不是带人及时赶到,你此刻已经是一具尸体了。我是你救命恩人,你居然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跟我说这样的话。当真令人心寒。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对你格外的照应了。咱们按照规矩办。来人,送谷公公去监牢里住着,跟王谦他们关在一起,公事公办。回头等杨大人回来,我和他两人一一提审询问。”
谷大用吓的脸都白了,忙道:“张侯爷,莫要如此。咱家错了还不成么?你送我去跟王谦他们关在一起,那岂不是要了我的命么?你还不如一刀砍了我得了。咱家感你救命之恩还不成么?咱家不知好歹,错怪了侯爷的好意,对不住侯爷,这总成了吧。”
张延龄笑道:“这还差不多。谷公公,进屋说话吧。我就是来问你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的。你跟我解释解释清楚,我还能为难你不成?你可是刘公公身边的大红人,东厂督主大人,我张延龄岂敢打你的主意。”
谷大用咂咂嘴,心道:你什么事干不出来?我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也只能顺着你的意了。
两人进了屋子,张延龄命人上茶。谷大用收拾心情,坐在张延龄对面,两只眼睛盯着张延龄若有所思。
张延龄稀溜溜喝了两口茶道:“谷公公,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就跟锦衣卫火拼起来了?”
谷大用道:“他们要造反,要哗变。”
张延龄道:“为何?”
谷大用沉声道:“还不是因为杨玉死了。秦德顺失手杀了杨玉,赵勇王谦等一干锦衣卫校尉心中不满,想要寻仇。我命秦德顺请他们来说话解释,结果他们以为咱家要杀他们,遂闹将起来,扬言哗变。这不就闹成了这样么?还好侯爷来的及时。”
张延龄讶异道:“原来如此。这么说王谦昨晚是在撒谎咯?”
谷大用道:“当然是撒谎。张侯爷,你提审了王谦了么?”
张延龄道:“我才起床便来见你了,还没提审他们。”
谷大用松了口气,忙道:“那就好,张侯爷,咱家把话说在头里。他们现在知道闯下大祸,必无活命的机会。所以一定会狗急跳墙,反咬一口。他们的话侯爷可一句也不能信。”
张延龄笑道:“看来我只能信谷公公的话了。”
谷大用道:“张侯爷,咱家知道之前得罪过你,咱家现在向你道歉。但是这一次的事情,你可一定要信咱家。这件事你交给咱家处置,咱家处置的干干净净,不会让朝廷有半点责罚到咱们头上。咱家也不想被皇上和朝廷责罚。你张侯爷帮我这个忙,我谷大用记着你这份人情,将来必百倍回报。如何?不要再弄的满城风雨,特别是不能让杨一清知道。否则他必然不肯罢休。到那时大伙儿都脱不了干系。这件事必须低调处置。”
张延龄看着谷大用呵呵笑了起来:“谷公公,我救了你的命,你已经欠了我人情了。我若是再按你说的办,你又欠了我人情。那你打算如何报答我呢?”
谷大用道:“张侯爷你说,但我谷大用能力所及,必全力以赴。”
张延龄呵呵一笑,端起茶来喝了两口。
谷大用一双眼睛盯着张延龄看,等待张延龄开出条件来。
张延龄淡淡道:“谷公公,我已经命人提审王谦了。一会便有结果了。审问王谦的人是陈统领,锦衣卫南镇抚司出身,你也知道锦衣卫审讯的手段,不怕他不说实话。我很想知道,王谦到底会不会说实话。咱们不妨等一等如何?”
谷大用惊愕起身叫道:“侯爷,你莫非不信咱家?王谦现在的口供必然是反咬咱家,诋毁污蔑咱家。他的话可万不能信啊。”
张延龄笑道:“好像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他也未必如此。”
谷大用叫道:“侯爷,咱家比你了解他们,他们真的会什么都干得出来。听咱家一言,这件事让咱家去处置如何?”
张延龄冷声喝道:“谷公公,坐下喝茶。稍安勿躁。你这副样子,让人觉得很是奇怪。本侯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谷大用脸色发白,颓然坐在椅子上,头上渗出汗来。
门外,陈式一的声音响起:“侯爷,侯爷在么?卑职有要事禀报。”
谷大用身子一震,看向门外。张延龄沉声道:“陈式一,本侯在此。何事禀报?”
门口一黯,陈式一的身影遮挡了门外射进来的阳光。
“侯爷,重大发现。王谦招了一件秘密之事。”陈式一声音兴奋的大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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