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什么！都给本小姐排好了，要不不开饭！”
女声清亮响起，人群很快还是排成了一条。
“哦这位是小小姐，老爷吩咐了要给灾民施粥，发放馒头。您瞧，每个人都有东西吃。”
宋宁看过去，不远处的棚子里站着一个女人，身后站着个男人。
她和胡府里的那些女眷不同，身上亮眼的珠宝首饰一个不少，穿的艳丽金贵。
许明远揉了揉眼睛，“哇哦。”
即便经常能见到宛若老天爷可怜人间，施舍仙子般夺目的夫人。
他还是觉得那个叫胡涵儿的女人长得很不错。
简直就是照亮一整片阴沉的天，女人长得极其标志，或是说标准。
瓜子小脸，大眼睛黑亮，小巧直挺的鼻梁和唇。每一个五官刚刚好，彼此交相辉映，组成了个美人。
娇气的翘起小拇指，拇指和食指捏起大盘子里的馒头，丢进灾民碗里。
似乎怕沾染上什么污秽，隔的远远的，几乎是摔过去。
有一些掉在地上，染脏。但吃它的人也不介意，连声道谢，从地上捡起大口咬下去。
确实像王爷说的，有种愚蠢的美丽，便是一眼知道此人没什么脑子。
“啊！好烫，馒头这么烫你怎么不告诉我！烦死了！”
女人将手中的馒头甩出去，咕噜咕噜滚的远远的，沾染地上的泥土。
她撂挑子不干了，重重一跺脚。
身边的男人迅速放下手中舀粥的勺子，担心的跟到她身边。
伸出的手又收回，站着任由她拳打脚踢的发泄。
队伍停了下来，后面的灾民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以为没饭吃了，谨小慎微的探头。
白黎实在忍不住，跑过去舀粥，给了胡涵儿两个大大的白眼。
“一个人自行拿一个馒头，你的粥，拿好了。”
寒山始终站在宋宁身边，他的任务是保护她，无时无刻。
领到米粥的难民经过身边，宋宁看向碗里的粥。
还算稠，里面的米不少，要立筷子的话能立的起来。
“呃，您见笑了。老爷特地叮嘱小小姐干这事，也是一种锻炼。”
“那个人是谁？”
男人五官端正，皮肤和身边人比起来黑上不少，长眉如剑，相貌倒也英挺。
穿的不像是下人，但畏手畏脚。担心成那样都没敢上手碰她，也不像地位相似之人。
“那是小小姐自个的奴才。小小姐小时候捡回来的，他就一直伺候小小姐。两人一起长大，感情比别人好些。”
小厮说完，觉得眼前两人气氛似乎有点奇怪，闭嘴了。
寒山不免觉得好笑，这世上还总有这么巧的事。
他和宁宁站在这，那两人在那，中间像是有面镜子。
倒影出岁月，他们是更幸运的他们，他们是不幸分开的他们。
“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
宋宁笑了下，先一步走过去。
小厮赶紧跟上，给一脸懵的胡涵儿介绍了他们。
“王妃。”
认认真真行了礼，胡涵儿不再抱怨。
父亲提起过京城可能会来人，但大家都不知道来的人会是当今摄政王。
今日一早得到消息，都吓了一跳。
胡涵儿鼓了鼓嘴，不敢乱说话。父亲母亲哥哥姐姐都特地叮嘱她了，就怕她犯事。
她才不会呢！还有两个月她就要及笄嫁人了，又不是小孩子！
“小姐烫着手了，上点这个？”
许明远从医箱里拿出个药膏，挥了挥询问。
“不是吧还上药？被馒头烫一下能怎样啊，断手？”
宋宁轻拉了下白黎的袖口，白黎才不满的闭嘴，再次白了胡涵儿一眼。
“你！”
胡涵儿也是从不吃亏的祖宗，但想起那些叮嘱，只能愤愤不平的哼了声。
伸出刚刚被烫红，但现在完全没有印子的手指，光明正大的等着许明远伺候上药。
冰冰凉凉的东西涂在手指上，胡涵儿歪了歪脑袋，突然想到个好玩的。
猛的转身，踮脚将手中的药膏涂到男人左眼下。
薄荷草的辣意瞬时让他眨巴了眼睛，下意识伸手想擦去。
“我让你擦了吗！”
他就真的没擦，也没闭眼，硬生受着。
长睫颤动，红了眼眶，胡涵儿再一次踮脚将他右眼下也涂上。
嬉笑声欢乐，一扫刚刚的不愉快。
“宁，你看这人是不是有毛病。哪里要好了，分明就是在折磨他。”
宋宁侧头笑了下白黎这一副打抱不平的样子。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外人还能说什么。
小厮听到赶忙解释，“小小姐虽然顽皮但心是好的，平时对小言也多有照顾。”
“行行行。”
实在不想听他废话，白黎随便挥挥手。
她又不在乎，他们想怎么样都行。
反正王爷彻查胡家里子里的脏事后，都没好果子吃，着什么急。
*
果然也只有他们来的那一日天气好，第二日老天就不给面子了。
大雨遮盖窗外一切，不分昼夜。
没有地方能收容这么多难民躲避，宋宁只能看着他们自个儿找躲避的地方。
不是墙角就是狭小的屋檐下，天灾前人们也不再斤斤计较。
难民躲在自家铺子房屋前，也没人会驱赶。
许明远征用了个卖草药的铺子义诊，帮助那些受了伤的村民处理。
门口人日日络绎不绝，他也不得停，忙的打转。
胡家老爷似乎真的很想锻炼胡涵儿，这样的天气还逼着她出去施粥。
她漂亮的小脸蛋都快皱在一块儿了，身上沾染一点雨水就尖叫着不停拍打身边人。
宋宁也看着那个叫小言的男人，半跪在满是雨水泥泞的地上，用自己的衣裳铺在她脚下，让她踩着。
替她打油纸伞的时候，总是半个肩膀淋在外头。
他从不挨着她，从第一日来宋宁就发现了。
小言永远和胡涵儿差着小半个肩膀，站在她斜面的身后。
白黎为此没少咂舌，不过还是那句话，人家乐意，谁管的着。
“哎呀，没了。”
胡涵儿耸了下肩，捻捻手指，停了下来。
像是出了什么事，宋宁和白黎找了把伞，走过去。
这几日源源不断的灾民往城里逃，外头还不知道有多少被大水困住。
人数急增加，馒头没准备那么多，还有四个人没能领到馒头。
场面一下子凝住，剩下的灾民们面面相觑，白黎也询问的看向宋宁
“哦对，”胡涵儿踮踮脚，高兴的一拍手，“我这还有没吃完的梅花香糕，你们拿去吃。”
灾民们愣了会儿，慢吞吞的摇头，伸出手讨要，“馒头，馒头。”
“梅花香糕可好吃了，不比大白馒头有味。竟然有人不喜欢吃，好蠢哦。”
“你蠢哦，你这两三块小糕点哪有馒头抵饱，快饿死了谁想着好吃啊！”
白黎气的上头，“有这等‘好心’，大小姐还不如每日让厨房多做点馒头，抠抠嗖嗖，你们胡家缺这几个馒头钱吗！”
“你这人有毛病吧，又不是我们不做，谁知道今日人这么多！”
眼见着两人跟斗鸡似的脸红脖子粗，宋宁抬手挡了下白黎。
“好了，”
吵也不解决问题，“锅里还有不少粥，你们先凑合吃点梅花香糕，粥不够就再来多添几回。晚上时一定让你们吃上。”
话到这份上，几个灾民都点点头，端着热粥走开了。
“走，我们回了，这脏死了。”
胡涵儿扯了下身边人的袖口，两人依旧如来时那样离开。
为了防止那几个灾民想要添粥，宋宁和白黎打算在棚子里多等上会儿。
没一会儿，眼前出现七笑嘻嘻的模样，打着伞探头探脑的看了她一眼。
“奴才见夫人安好也好回去复命，辛苦夫人了。”
宋宁笑了下摇头，“王爷呢？”
“王爷与胡老爷外出了，不过您放心不会有事的。”
“你这是在做什么？”
七一手拿着个本子，一手拿笔，伞夹在脖子下，显得有点手忙脚乱的滑稽。
“王爷命奴才去统计死亡的人数，奴才正挨家挨户问呢。”
要统计起来麻烦，也只能记录个大概数字罢了。
宋宁嗯了声，让他快去，也叮嘱了句注意安全。
“是，奴才这就去了。”
大雨天瞧见夫人，整个天都晴了。
七乐呵今晚有话和王爷说了，王爷这几日可谓心情很不好啊。
很不好，很不好............不好到他都不敢多话。
想着，眼前出现王爷不耐冷冰的眼神，打了个寒颤七赶紧扭头，去询问地上捧着碗吃饭的灾民。
“官爷，您是要问死人吧。那俺知道，俺隔壁有一户人家死绝了。那女的大家都叫她慧娘，男的叫逸然，他们还有个娃娃，也死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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