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听王仵作那么说的时候,赵宽觉得万念俱灰,自己的弟弟几乎是已经判了死刑,可是听完王仵作的话之后,赵宽还是略微松了一口气,虽然并不能完全解毒,但是如果能够控制毒性的发作,还是好的,只要赵华手上的毒性不发作的话,伤口就不会继续腐烂下去,也就是说维持现在这样浅浅的伤口,这样就好,至少赵宽可以带着他去找更厉害的医者去解决这个问题。
因为对这件事情一直铭刻于心,所以王仵作平时一直是将自己配制的药随身携带的,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王仵作说完,也知道事情的紧迫性,立刻掏出磨细的药粉给赵华敷上,然后包扎。看着事情告于段落之后,云深也松了一口气,毕竟下属出了什么事情,自己这个作为上官的人,也有一定的责任,何况赵华还是跟着自己出来查案的时候才弄成这样的,不过回头想想这种花毒还真是厉害,没有任何伤痛,让死者在清醒的状态下看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的烂掉,可以说是杀人诛心。
不过云深立刻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因为被飞镖伤到的并不只有赵华,凶手也被伤到了,而且相比赵华还要早好几个时辰的时间,按照王仵作时间越长,发作越厉害的理论,那么凶手沈成身上的伤口怕是已经开始腐烂了,因为没有任何疼痛,但是伤口却好不了,再加上沈成之前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样的事情,所以一定会觉得自己是因为做坏事才遭到了报应。虽然有些不厚道,但是在云深看来,这个时候是一个不错的机会,现在应该是作为凶手的沈成心理防线最脆弱的时候,即便是没有什么证据,只要能够带着作为证人的孙木匠,还有作为保人的成详到沈成家中去,他应该就会觉得官府已经掌握了真相,在心态不好的情况下直接承认了也说不定。
想到这里,云深抬起头来,正好看到赵宽的目光也朝着自己望过来,看来他也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至于之前关心的弟弟的伤势,有王仵作在这里,赵宽已经并不是那么在乎了,毕竟整个河东县医术最好的王仵作已经在给赵华医治了,如果连他都治不好的话,再去找别的医者也不一定有用。
看着云深脸上的表情,意识到他也已经想到了这一点之后,赵宽连忙上来禀报:“刘明府,云少府,在下知道借据的事情之后,虽然没有立刻告知两位上官,可是也已经让巡丁们将涉案的孙木匠和成详从家中请了过来,如今就在偏房之中,还没有来得及审讯,刘明府和云少府不妨去看一看,我想这二人在两位上官的威严之下,必定不敢隐瞒,一定会句句吐实!”
一直没有说话的刘青抬头看了赵宽一眼,心中思虑了一番,觉得这个便宜还是可以占一下的,毕竟现在案情几乎已经全部弄明白了,只剩下验证,也就是所有涉案人员的供词,而且作为杀人案,按照法度,自己作为县令是必须要出面的,如今去审案的话,不但算是出面了,而且在外人看来还是完美的解决了这件案子,确实是一件绝对不会赔本的买卖。
打定主意之后,刘青带着众人来到了偏房,根本就不用特地说明来意,在赵宽介绍了刘青和云深的身份之后,孙木匠和成详看着这么大的阵势,立刻老老实实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是这样的,沈成的大哥去世的时候,因为连年吃药,家中有了不小的饥荒,于是便想着找人借些钱,当然最开始的时候,沈成并没有找上张屠户,他最开始想到的是和自己关系不错的成详,成详家中是做生意的,在村子里算是富户,可是不凑巧的是,沈成上门的时候,成详刚刚把货款支出去,根本没有现钱可以拿给沈成用。成详在村中虽然算是富户,可是实际上也只是比一般的穷困人家好一些,平时略微能够拿出一些钱来罢了,要真是富甲一方行的人,凭着映月湖的传说,成详怕是早就搬到河东县或者别的村子去居住了。成详从小和沈成差不多是一起长大的,所以关系很好,看沈成现在的境况比较急,所以就给他想了个办法,搭桥牵线从张屠户手里借了一贯钱来用,当然借钱的时候,张屠户也叫来了自己的好友孙木匠做个见证。
案发的那一天,张屠户原本是约了作为保人的成详一起去讨钱的,虽然还没有到约定还钱的时间,可是张屠户似乎这段日子手头有些紧,所以他想要先要回一半的借款,也就是半贯钱,剩下的等到约定还钱的日子再给也不迟。按说张屠户的提议虽然有违最初的约定,但是也并不过分,可是沈成那里这些日子也不顺,所以根本拿不出钱来,当然作为礼数也不能让讨债的人空手而归,所以沈成置办了些酒肉,三个人大吃了一顿,然后就散伙了,当时众人都有些醉,没想到后面竟然出现了那样的事情。后来成详怀疑这件事是沈成干的,便到沈成家中去问他,原本还想着沈成不会承认的,可是没想到沈成很坦然的便承认了,只是沈成又说自己绝对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线索,所以只要没人告密的话,绝对不会有人发现,同时又要挟成详,希望他不要说出去,不然的话就说杀人案是两个人一起做的。
其实这件案子孙木匠可以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所以刘青听完他们两个人的供词之后,立刻就将孙木匠放回去了,然后带着成详和赵宽,再加上一群捕吏巡丁,到沈成家中去了。其实原本云深也是要一起去的,可是后来想想还是留了下来,毕竟审案的时候有一位主官就可以了,自己也没有必要和刘青抢这个风头,何况案件已经完全弄清楚了,如今只剩下沈成这个杀人凶手承认就可以了,后面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而且等结案之后,还要对凶手进行处罚,云深并不是觉得不应该处罚凶手,可是却不喜欢那种场面,之前梁盛来案子的时候,如果不是最后赵华带着刘青的意思过来商量,云深是绝对不会插手的。云深是十分不喜欢判决的那一瞬间的感觉的,总觉得自己亲手将自己治下的百姓送入了牢笼之中,每到这个时候,云深都有一种十分不舒服的感觉,这或许是因为云深天性善良所致吧!18小说
当然有些事情是避免不了的,赵宽回来之后,还是和云深讲起了当时到沈成家中去的情形,当时的情况,说起来还真是有点不一般。刘青带着众人来到沈成家中的时候,沈成并没有逃跑,而是一个人在家中喝闷酒,听到刘青是带人来抓他的,也没有任何反抗的迹象,似乎内心早就已经被打垮了。
据赵宽描述他们进门的时候,当时屋子里的情况,沈成一个人坐在屋子里的地上,周围的东西都十分凌乱,屋子里也弥漫着一股酒气,似乎是很久没有人收拾过了,屋子地上放着的几个小坛子,也证明沈成已经喝了不少酒,看来已经颓废了很长时间了,不过沈成还是比较清醒的,看来他的酒早就喝完了。看着这样的情况,刘青也没有急着抓捕沈成,而是在沈成的家中仔细问了一下案子当时发生的情况,据沈成所说,当天三个人吃完酒之后,沈成将成详送出门之后,心中很不是滋味,因为家中境况越来越糟,加上喝了一些酒,沈成原本平时就是一个有些极端的人,如今心中更是窝火了。
当时沈成原本是想着出去散散心的,所以送走了成详之后,并没有回家,而是不知不觉往村子南边走去,没过一会儿,便看到了走在自己前面的张屠户,可是沈成并不敢惊动他,免得他又上来跟自己讨债,当时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在往村子南头的大路上,也就是往前走了不到二十步的距离,突然看到张屠户似乎猛地站着了,沈成以为张屠户发现了他,正准备躲避的时候,突然看见张屠户往北一拐,向北面的小树林里快步走去。
沈成当时一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当时他们两个是一前一后沿着道路往东南方向走的,那是张屠户回家的方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张屠户突然转向北边走去。沈成快步追了过去,走到张屠户刚才转弯的地方的时候,突然隐隐约约的听到了一阵哭声,那是一名女子的哭声,正是从北边的小树林里传来的,沈成判断,女子的大致位置应该就在映月湖的边上,沈成迟疑了一下,然后也小心的摸了过去。
张屠户急匆匆的跑过去,到底是什么目的,沈成不知道,沈成自己过去,则是有别的打算,从哭声来判断,映月湖边上明显有一名落单的女子需要帮助,沈成盘算着自己过去帮忙的话,如果遇到的是富贵人家,帮忙之后稍微讨一些打赏,就能够解决自己眼前的困境。
可是事与愿违,沈成还没有跑到映月湖的湖岸边上,也没有见到什么女子,然后就听见张屠户大叫一声:“妖怪啊!”然后发疯似的跑了回来,重重的撞在一颗槐树上,虽然他立刻站了起来,可是头上已经流出了很多鲜血。张屠户撞这一下,伤势还是有些重的,所以他站起来之后,没有坚持多大一会儿,便有重新坐倒在地上,当然这时候沈成也已经跑过去了,张屠户也已经看到了沈成,还摆着手向他求救。
沈成原本就喝了酒,如今看到眼前的场面,更加激动起来,他心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可怕的念头,张屠户现在已经重伤了,如果自己再加把劲,杀死了他,然后再把借据拿走,那么自己欠的钱岂不是不用还了?只要没有借据,即便是孙木匠出来指证自己,很多人也是不会相信的。沈成想完这些之后,便将搬起地上的青石,将张屠户砸死了,可是事情并不像沈成想想的那么顺利,他砸死张屠户之后,正在他身上寻找借据的时候,一枚而飞镖突然从后边飞了过来,沈成虽然不会武艺,但是因为多年打猎的经验,耳力还是十分好的,感觉到有东西飞过来,赶忙躲避,可是右脚的脚腕还是猛地一痛,明显是被那个黑暗中飞来的东西割破了!
黑暗之中,沈成根本不知道袭击自己的是谁,他受伤之后,立刻转身逃跑,直到天微微亮的时候,才敢跑回来,伪装了现场之后,原本想着继续找借据的,可是在周围转了一圈,除了找到张屠户掉在附近的外衣之外,并没有任何发现,于是他将张屠户的外衣带走,在外衣里也没有找到任何东西之后,便将它扔在了南面的大路旁边。
虽然没有找到借据,但是沈成觉得早上下了雨之后,借据被水沾湿,如今肯定已经毁了,所以他对于自己这一次的行动还是相当满意的,至于脚腕上的伤口,他并没有在意,可是过了两天之后,沈成脚腕上的伤口开始腐烂了,沈成这个时候才害怕起来,因为他伤在右脚脚腕的后面,十分靠近脚筋,按照现在腐烂的速度,再过三天,沈成别说像从前一样满山打猎了,他想站起来估计都是问题,沈成偷偷地找了村子里的医者,甚至连河东县城都去了一次,可是没有一名医者知道是怎么回事,都劝他准备后事,所以沈成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觉得这是老天在报应他,所以才如此颓废。
听完赵宽的叙述,云深也有些感慨,没想到原本弄清楚了事实,却没有证据的案子,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真可以说是天道轮回。可是据赵宽所说,后来刘青让王仵作弄了一些药,稳定了沈成的伤势之后,便将他抓到大牢里去了,这件案子也算是就这样结了。这件案子里面,云深的判断,差不多是全对的,只是案件结束的并不完美,还有很多东西并没有弄明白,比如说,借据到底去哪里了,张屠户当时到底看到了什么,他大叫的妖怪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这些东西云深并没有当着赵宽的面说出来,因为云深已经觉得,刘青不可能想不到这些东西,他不去追究,应该是故意不想去触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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