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赵宽说完,云深一直不动声色,心中平静如水,直到最后赵宽的声音略微有些焦急的时候,云深才笑了笑,然后小声地说道:“赵村正不要急,其实这件事情我刚才也是翻来覆去的想过,赵村正说的不错,张屠户参与的三个人在一起的事情,比较合理的几乎没有,但是有一种情况赵村正想过没有,就是借债!”
“此话怎讲?”听到云深说出借债两个字的时候,赵宽像是突然遭了雷击一样,浑身一个激灵,然后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看云深,虽然他掩饰的很好,脸上的神色立刻恢复了正常,可是这刹那间的转变,还是被云深捕捉到了,云深知道,自己已经说到了重点,而且毫无疑问的说对了。
“其实这件事情很简单,只不过是一般大家都不会往那里想罢了,临河村东北头的十几户人家,无论是做什么行业的,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穷,所以他们要是和一个富户再加上张屠户有关系的话,极有可能是因为借债,借债关系里面,除了借钱的人和债主之外,至少还要有一个人作保,这就很符合眼前三个人的关系,穷人肯定是借钱的人,张屠户则是债主,那名一起吃酒的富户应该就是保人……”云深还要继续说下去,却被赵华打断。
“云少府,似乎有些不对,按照一般的做法,人们借钱的时候,还是需要证人的,这三个人除了借钱的人和债主之外,只有保人,没有证人这不太对吧?何况按照一般人的想法,富户才应该是债主吧,怎么会张屠户是债主呢?”这一次赵宽没有说话,倒是赵华又开口质疑。赵宽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心中对于云深却有些佩服起来,毕竟作为一个正式的官员,被属下的小吏质疑了很多次,却没有任何要生气的意思,不说别的,光是这一点胸怀,就是值得佩服的。
云深微微笑了笑,好像心中早就想好了答案,“赵头儿,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说这个借债关系里面没有证人,我的意思是说今天他没有必要出现,借债关系中的四个人,证人的作用主要是证明有这一桩借债关系存在,免得借钱的人耍赖,而保人主要的作用是在借钱的人逃跑之后,负责补偿债主的损失。我们再来看这件案子,很明显,借债的人没有逃跑,也没有赖账,所以证人没出现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还有张屠户这一次肯定是来催债的,而且并没有拿到银钱。至于我为什么认定张屠户是债主,只是因为他被袭击而死,你想一下,如果借钱的人准备赖账,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他会袭击保人吗?当然不会,因为这没有任何益处,他当然会袭击债主,如果债主死了,借钱的人又把当年自己写的借条弄到了手销毁了,那么即便是证人想要状告他,因为没有借条,说不定也会被认为是诬告,而保人原本就是和借钱的人关系比较好的,面对这样的情况肯定会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借钱人不还钱的目的就可以达到了。”
云深说到这里,看着赵华点头认可了自己的判断,然后又继续往下说,因为他还要继续解决赵宽刚才提出的那个问题,就是谁有嫌疑。“当然说到借债关系的话,按照现实的情况,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够参与其中的,债主借钱出去是为了盈利的,即便是不盈利,至少也不能折了本,再加上人们救急不救穷的想法,所以并不是所有的穷人都能够借到钱的,首先独居的鳏夫和带孩子的寡妇是可以排除掉的,他们几乎没有还钱的能力,张屠户也不可能傻到将钱财借给他们,另外之前说的那几名工匠里面,有一个锁匠,他身材矮小,瘦弱得很,就是到了现场,也未必能够举起那一块儿作为凶器的青石,还有就是有个工匠,他眼神不太好,到小树林里面来,在夜里自己不迷路已经是万幸了,更别说一直跟踪张屠户了……”
云深比照着刚才杨承整理出来的十几户人家的资料,一条一条的进行比对,排除,到最后可疑的人员已经只剩下五个,个个都是身强力壮的人。“还有一个比较关键的地方,一般人即便是壮着胆子去了小树林,也会留下很多痕迹的,可是凶手却很奇怪,在遇到女子用飞镖袭击的情况下,依然没有在现场留下什么比较醒目的痕迹,这是一般的人根本做不到的,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只有一个职业,就是猎户,猎户长时间在山野之中打猎,所以会有一些特殊的本事,比如心思缜密,十分注意一些动物留下的细小痕迹,以此为依据追踪猎物,同时尽量避免自己留下痕迹,免得吓跑猎物,这些特点,在凶手的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所以说,凶手如果真的在这些人中间的话,一定是这个猎户!”云深十分肯定的说着,一边用手指了指纸上的那个名字。
赵华连忙跑过去看了看,纸上只有一家有猎户的身份,就是居住在在村子东北头的沈成,看到这个名字,赵华脑海中想起了一个身材比较粗壮的小伙子,沈成今年二十多岁,在家中排行老二,因为家里穷,所以还没有娶亲,兄弟两个农忙时候种地,闲的时候就跑到附近的山林里打猎补贴家用,原本家中的日子虽然不算富裕,可是还算是过得去,可是去年沈成的哥哥追猎物的时候从坡上摔了下来,在家中躺了半年,虽然各种用药,可是还是没有保住性命,有了这样的事情,沈家有了饥荒,沈成出面借债也是很合理的事情。而且沈成年轻气盛,有时候比较极端,做出这样的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听云深说完,赵宽的反应更是让人意外,他来到云深面前,恭恭敬敬的拜了下去,行完了礼之后,满脸崇敬,十分钦佩的说道:“从前听说别人神机妙算,我总以为是戏文里虚构的内容,可是今日见云少府一番推断之后,真是开了眼界,原来这世间真的有这般聪明的人存在!”
赵宽先是行了大礼,然后又将云深大大的夸赞一番,肯定是有根据的,不会无缘无故这样,众人也看出来了,赵宽在众人面前大张旗鼓的这么做,肯定是受到了震撼,他大概是知道了什么消息,所以众人都不说话,好奇的看着他,等待着他的下文。
赵宽看着众人都望着他,便立刻开始解释这一件事情,“要想将这件事情说明白,还要先请刘明府和云少府见谅,其实在下今天早上起床之后,想着张屠户家中刚刚死了人,怕还会有什么别的事情,所以吃过早饭之后便过去看了看,郑牛自然是已经跑到张家去帮忙了,这是早在预料之中的事情,只是刘氏情绪稳定下来之后,跟我说起了另外一件事。昨天晚上她在家中翻找了一番,发现少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东西,是一张借据,如今虽然已经找不到了,可是刘氏依稀记得,借据的内容似乎是张屠户去年借给沈成一贯钱,证人是和张屠户要好的孙木匠,保人也是村子西头的,是在城里有铺面的富户成详。”
听赵宽说完自己知道的线索之后,众人便明白赵宽刚才为什么会有那样的举动了,要知道云深是不知道借据这一件事情的,可是他却在几乎没有线索的情况下,愣是经过一点点的具体分析,抽丝剥茧一般的得到了一个和事实几乎差不多的假设,虽然当初并没有什么证据支持,可是却为查案指明了道路,而且如今赵宽这样说了之后,也从另一个方面证明云深的推断差不多是完全正确的。从一件别人看来几乎没有任何线索的案子上,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完全依靠假设,硬是模拟出了事实的真相,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也是赵宽打心眼里佩服云深的原因,说实话,在赵宽不提前说明的情况下,恐怕这屋子里所有的人,也只有云深能够从现有的情况推断出借据的事情了。
众人一阵唏嘘之后,都在心中暗暗佩服云深的本事,赵华更是激动地跑到云深面前,从他的手里,抽过那一张写着村民信息的纸,仔细的看着,一不小心扯动了手背上的伤口,不由得疼的咧了一下嘴。赵宽还是比较关心自己的兄弟的,看见赵华朝着自己走过来,他抓起赵华受伤的手,仔细看了看,心中不由得感觉到有些奇怪,虽然赵华受伤的时间并不长,不至于说伤口这么短的时间立刻就好了,可是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个样子啊!经过了这一两天的时间,赵华手背上的伤口依然微微的在往外渗着鲜血,不但一点也没有好转的迹象,似乎伤口还微微的有些想要腐烂的趋势。
赵宽觉得有些不对,自己的兄弟因为一直在衙门里当捕吏,整日东奔西跑,身体是十分强壮的,手背上划了这么浅的一道伤口,过了这么长时间,不说能够完全长好,至少也应该止血结痂了,绝不应该像现在这样。“兄弟,你这手没事儿吧?”赵宽有些关切的问道。
对于自己手上的伤势,赵华倒是不太在意,“大哥,我的手没事,虽然没好,可是一点也不疼,应该没什么大事。”赵华简单的敷衍之后便改变了话题,“哥,你刚才既然知道了借据的事情,怎么不早说,不过没想到云少府这么厉害,在不知道借据的情况下还是推断出了凶手!”赵华跟大哥赵宽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夸赞云深一番。18小说
对于自己兄弟埋怨自己的话,赵宽倒是没有放在心上,赵宽这个时候倒是比较在意赵华的手,他不是赵华那样的莽撞人,知道伤口那个样子绝对不是一个好迹象。兄弟两人的尴尬也引起了周围几个人的注意,看到赵华手上的伤口,对这个东西最在行的王仵作走了过来,抓起赵华的手,放在面前仔细看了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眉头却慢慢皱了起来。
看到王仵作的表情,云深感觉到大事不妙。只见王仵作抓住赵华的手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将近半刻钟的功夫,突然倒吸了一口凉气,松开赵华的手,然后一个不留神,像是心中有巨大的恐惧一样,两腿一软,直溜溜的坐倒在地上。
这时候赵宽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赶忙跑上去,将王仵作扶了起来,找个地方坐下,然后急匆匆的开口问道:“王仵作,您老人家没事儿吧?我兄弟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还没有得到答案,但是赵宽心中却在打鼓,王仵作如今年纪已经不小了,可以说是见过世面的人,能够将他吓成这样的事情,绝对不会是小事。
王行深吸了一口气,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说起了一件让他自己都感觉到有些心酸的往事,“赵村正,如果老朽没有老眼昏花,看的不错的话,赵头儿中的应该是几年前出现过的‘花毒’,所谓花毒,是一种黄色的毒药,平时涂在刀剑匕首上使用,是一种很罕见的毒药,我也只是在几年前见过一次,当时殷县丞有一匹好马,不知道是得罪了什么人,被人用涂了这种毒药的匕首在脊背上刺了一下,跑回了家中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我和河东县城中最好的兽医吴思兄弟受命救助这匹马,后来经过一天一夜的时间,马倒是救活了,可是我们两个使出浑身解数,却没有办法消除沾染在马身上的花毒,这花毒沾染之后,看起来不疼不痒,没有一点危害,很多人都不在意,可是过了两三天之后,伤口就开始腐烂,而且随着时间越来越长,伤口会烂的越来越快,当年我和吴思兄弟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已经救活的好马,因为身体溃烂又慢慢的死去,当时心中真的不是滋味。经过了这件事情之后,吴思兄弟受了很大的打击,从此再也不给畜生看病了,一个人离开河东,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老朽则是痛定思痛,将铺子交给儿子之后,认真研究,弄出了一些药方,但是也只是仅仅能够延缓一下花毒的药性,想要根治的话,还是力所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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