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藻宫。
屋子里的炭火盆烧的极旺，熏得来来往往忙碌的丫头们额角都沁出了汗珠。空气里还蔓延着浓厚的血腥味，只是被安神香的味道遮掩住了，倒是愈发显得奇怪。
贾元春虚弱的躺在床上，只瞧着床边站着的嬷嬷抱着的襁褓。
皇后这会儿也一点儿都不嫌弃屋里头味道难闻，正仔细看着襁褓里的小婴孩。
小皇子皱巴巴的，皮肤通红，正张着没牙齿的小嘴儿，用极低的声音哭泣着，活像只小猫儿。
众位宫女们都瞧见了，心思也各异。
贤德妃娘娘生产的艰难，从大年三十傍晚起便开始腹痛，直到初一的晚间才产下十一皇子来。
足足一整日，折腾的人都要半死，可见其中艰辛。
怪不得产出来的皇子看着也不大活泼，连太医看过，也只说有些不足。
不过好在既生下来了，以皇家的底蕴，养个孩子还是容易的，只消精心照顾两年也就好了。
故此，大家伙儿疑虑的同时，也颇为羡慕贤德妃——
果真是有福气的，即便是产的艰难些，至少把皇子生下来了。
不像是隔壁名不见经传的孙答应，好不容易一次中的走了狗屎运怀了孩子，结果好端端的，七个月便发动了，结果便是一尸两命，悄无声息，这会儿尸身都已经运出去往皇家庙宇里安葬了。
真真是同人不同命。
偏巧十一皇子生的日子也好，元月初一，当真是开门红。
听说贤德妃娘娘自个儿也是这一日生的，母子二人同生辰，真真是福气加倍。
旁人羡慕都没处羡慕去的。
……
皇后看过小皇子，见他仍旧哭闹，奶嬷嬷又只说皇子体弱禁不得风，便立马叫抱下去，莫叫旁人影响了。
等把皇子抱出去了，皇后又遣退了周遭一众宫女，亲自坐在元春的床沿，只低声道：“事都办妥了。往后你便记着，这就是你亲生的皇儿。”
元春颇为惶恐不安，一日一夜的生产已经耗费了她所有的气力，可这会儿她累的很了，也不敢安睡。
她心里头藏着天大的秘密，如何能够安睡？
元春咬了咬牙，用沙哑的声音跟皇后道谢：“臣、臣妾谢过娘娘……”18小说
谁知皇后并不领情，只摇头道：“本宫只上念在你怀子有功罢了。小十一也需要一个出身高贵的母亲，若只是个答应，未免叫人看轻了些。你不用再挂念了，小十一即日起便养在本宫的坤宁宫。”
贾元春听了，颇为急切，只着急表白：“娘娘！十一他才出生，还那么小，哪里就能……”
皇后颇为不耐的打断她的话：“横竖不是你亲生的，你倒是心疼起来了？宫里头多的是奶嬷嬷，怎么，你怕坤宁宫养不好一个孩子？”
贾元春只听这话，哪里还能辩驳，只得忍着悲痛称是。
虽然她早就知道，皇后扶持她、照看她只是为着借她的肚子生个皇子，可毕竟骨肉血脉相连，从身上掉下块肉来，谁都不舍得的。
若是她亲生的，她便是拼了老命，也得强要他养在身边。
至少、至少得叫她多看几日……
可……
十一皇子不是她的亲生。
她难产了一整日，只因胎儿颈部绕住了脐带，勒了半日，生下来时，已经浑身青紫，没了气息。
想起这一幕，贾元春便止不住的要落下泪来。
她辛苦怀胎十月，却只等来这么个结局，如何能叫她欢喜？
不欢喜的不止她，还有皇后。
她扶持贾元春这些年，眼看着成功在即，谁知却等来一个死胎，如何能甘心？
当即想了注意，封锁了凤藻宫，只当元春还没产下来，暗地里却往同样怀胎，但只有七个月的孙答应处送了一碗催产汤，强逼着灌了下去。
同样折腾了半日，孙答应才生下一个不足月的十一皇子来，自己却因着那碗催产药大出血，连儿子都没能见一面，便撒手人寰。
皇后叫人抱着十一皇子，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二人生下的孩子对调，来了个换龙子的戏码。
好在贤德妃难产大伙儿也是看在眼里的，产下个不大康健的孩子，也算是合乎情理。
等皇帝来探视时，便自然只能“撞见”贤德妃生下十一皇子的场面。
几乎是天衣无缝。
反正都是妃嫔们生下的龙子，对皇后来说，养谁的孩子都差不了多少，要不是因为孙答应位份太低不合适，她也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不过这样也好，她更能拿捏贾元春。
皇后看着神色萎顿的贾元春，并没有半分同情之心。
她已经得到想要的，贾元春便也没有留用的价值。
皇帝明确答应过十一皇子会养在她的膝下，这样一来，将来十一皇子荣登大宝，尚且还得叫贾元春一声圣母皇太后，皇后如何能容忍？
只是这会儿尚且还不能铲除。
又嘱咐了几句，皇后便不愿意再留在凤藻宫，只带着十一皇子和服侍的乳母等，回了坤宁宫。
……
不过这其中蹊跷除了极少数的心腹之人，再没有旁人可以知晓。
贤德妃产子的事，很快便传了出去。
贾府上至贾母，下至粗使的丫头，都知道这桩好事，个个都笑得合不拢嘴。
府里头的戏更是唱了个通宵，撒的铜板红封是一波接着一波，大伙儿都沉浸在这巨大的喜悦里。
谁也预料不到，这狂欢背后，隐藏着巨大的裂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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