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宫里，陈则武坐在朱元璋的对面。两人的面前，是一盘棋。
朱元璋手执黑子，眉头紧皱，目光死死的盯着面前的棋盘。棋盘上，白子的目数要多得多。而朱元璋，已经不知怎么落子了。
围棋，朱元璋也是半路出家。在豫春园时，偶然间看到刘三吾在教朱允熥围棋。觉着有趣，朱元璋也来了兴趣。
许久，两人面前的茶，也渐渐的凉了。
朱元璋的注意力，却一直不在棋盘上。而是左右张望，似乎在等什么。
“吱~”
门被推开，朱元璋脸上，浮现出一丝欣喜。手中的落子，也掉在了棋盘上，完全打乱了棋盘原先的布局。
“来人了，咱们下次再来，这回不分胜负。”朱元璋喝了一口凉茶。
陈则武哭笑不得，只得点头答应，“太上皇棋艺精湛，臣不能及。若不是您让了臣一子，臣恐怕早就输了，又怎么能撑到这时候。”https://www.trip118.com
太监恭敬的站在外面，等朱元璋的发话。
朱元璋整理一下衣服，穿上布鞋，又恢复了往日的威严，“进来吧，说话，啥事。”
“太上皇，您的旨意，开国公、梁国公到了，在外头候着。”
陈则武心中一凛，难道蓝玉还没把折子送到开国公府不成。朱元璋从昨晚一直等到现在，就等着常家兄弟来认罪呢。若是凭着旨意来的，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朱元璋透过窗户，看了一眼外面，“他们，是站着呢还是跪着呢。”
“太上皇，开国公跪着，梁国公站着。”
回过头，朱元璋坐在陈则武旁边，伸出手，在空中比划着。
“你说，常家该当何罪呢。”
很平常的一句话，让陈则武紧张起来。
陈则武不作声，默默的收拾起棋盘来。在他看来，不只是常家，包括朱元璋，都打乱了他原先的布局。
虽然说，无伤大雅。但再往后，恐怕要多费些周折。
“说话！”朱元璋的音量，陡然提高。
“欺压百姓，抗旨不遵，当以欺君论。”欺君，是一个很神奇的罪名。可大可小，完全由皇帝来定夺。
这个回答，显然没让朱元璋满意。他愤怒的摔了手中棋托，“油嘴滑舌。”
陈则武收拾好地上洒落的棋子，“其实，在太上皇您下旨的时候，您就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处置开国公府。”
朱元璋笑了，完全没有刚刚的怒意，“那你说说，该如何处置他们。”
“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相比于刚刚的回答，这个让朱元璋满意许多，“说说看，怎么一个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太上皇，到了今天，开国公仍然是朝廷中，举足轻重的人。他跺上一脚，朝廷就得震动一天。无论是大营还是六部，和开国公有千丝万缕关系的人，一直大有人在。”
“若是真的这件事，拿了开国公，恐怕朝堂上，就真的是人人自危了。臣说句不该说的，到那时候，臣恐怕也是强弩之末了。”
朱元璋一边听，一边点头。
开国将近二十年，常氏一族，在朝廷上经营多年，早就已经渗透进了方方面面。只不过，朱元璋虽然知晓，却也不想去点破。
这样的情况，朱元璋基本上是默认的。只要不是太过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至于陈则武所说的人人自危，朱元璋并不在意。在他看来，大臣随时可以换，武将也可以换人。只要大明朝的统治，一直稳固就可以了。
“说下去。”朱元璋没有打断陈则武。
陈则武喝了一口茶，“高高抬起，由吏部和都察院弹劾。却不弹劾开国公，而是弹劾应天府。对于应天府和开国公营私一事，可略微带过。”
“弹劾开国公的，由户部来。下重手，要让其他人知道，朝廷要重治开国公。”
吏部是六部之首，吏部尚书也有天官的称呼。吏部弹劾，一般是在京察之后。而这几天，恰好是朱标下旨的京察。
整个朝廷，满朝文武，如临大敌。以京察弹劾冯轩，有理有据。
以户部弹劾常家兄弟，无论安插什么样的罪名。最终的解释权，还在陈则武手上。朱标下旨，只要事关新政，无论是谁，无论何事，皆由陈则武决断。
朱元璋看陈则武的眼神，有了些变化。他看的出来，陈则武想要护着常家。
这其中是什么目的，朱元璋不得而知。但朱元璋却知道，护住常家，对陈则武来说，易如反掌。即便如此，陈则武却还是找到了他，来求他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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