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一手看向齐小娘子，顿了顿，“.......是些登不上台面的材料，也有些确实稀有。只不过我们民间的药方，都是稀奇古怪的材料，例如锅底灰，羔羊血，或是百虫，鱼骨等。很多都是口耳相传，只是一些赤脚大夫偶然尝试所得。在民间，百姓农人的命贱，也用不起好的药材，这才作死马当作活马医。可这样的方子，要我开给大夫人，我却也是断然不敢开的。”
齐小娘子已经听得啧啧称是，“哎唷，听听这都用的是些什么东西啊，我一个好好的人都要反胃，大娘子又怎么受得了服用这些污糟物啊.......”
元曦柔并不想给她说话的机会，打断道，“小娘子金贵，身体一向康健，只怕这辈子吃的药还没母亲一日服用得多。既是药物，本就是良药苦口，又不是饕餮美食，怎能追求旁的？救人如救火，若顾虑其他，岂非弃本逐末？”
齐小娘子见她竟公然顶撞自己，便站起身，还欲说些什么，元曦柔却已经回过头去，对张一手说，“张大夫，我知道《本草纲目》中亦有毛发、石头入药之说，万物本都是相生相克，不同药材所含成分不同，我们也不会忌讳这些。是药三分毒，即便是众人周知的名贵药材也都是如此。如人参，如鹿茸，又未必对人体全无害处，但看用在何时、何处。再好的药材也许相辅相成，对症才能发挥作用。张大夫，您若担心这些药材登不上台面，那倒是多虑了。”m.trip118.com
张一手见元曦柔这样说，又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这位是三姑娘吧，我听着，你好像懂一些药理？”
元曦柔道，“不是太懂。只是小时候住在乡下，村里的人生了病，大抵也都不会先去瞧大夫，而是自行用药。我经常上山采药，也便知道一些。”
齐小娘子见她不遮不掩地讲出自己的身世，又拿起帕子掩了掩口鼻，喃喃道，“好好的，讲这些做什么.......”
元曦柔道，“有时医者的举手之劳，便是病人的一线生机。我相信张大夫您医者仁心，定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一个病患。若是大夫您有用药经验，只要有一丝希望，我们都愿一试。”
见张一手的神情似有所动，元曦柔继续补充道，“您且按您平常的习惯开药方，若有什么问题，我担责，定不会让大夫您为难。”
张一手闻言，叹了口气，“三姑娘，你真是孝顺，为了大夫人如此尽心。”
他终于决定不再瞻前顾后，“既然这样，那我就开方子了。”
元曦柔这才松了口气，“多谢张大夫。”
从元康氏的屋中出来，元曦柔又留住元曦阑在门口说话。
“二姐姐，今日大夫开的方子里面缺的几味药，需得派人遍寻京城。那几味稀有的药材，也得想想法子。卿竹草倒还好说，是草药就总会有人采买。可那味獬豸血，真是前所未闻.......实在不行，咱们就张贴布告对外悬赏。”
元曦阑却想着别的，“妹妹你今日这样呛齐小娘子，在大夫面前半点情面也不留，她定要回去跟父亲嚼舌根的。”
元曦柔脸色也不好，“我还怕她嚼舌根么？家中能有银钱，能有富贵，还不都依的是父亲的荣光和母亲的家族，同她有何干系？母亲就算用药用得多些，那也是吃父亲的，吃自己母族的，轮得到她在大夫面前抱怨？”
元曦阑“嘘”了一声，“妹妹，你不可这样说长辈！家里如今是小娘子管家，她多说几句也是情理之中，只要她不克扣母亲的药，咱们随便听听便是。”
元曦柔解释道，“姐姐，我听说从前父亲也请来过不少良医，可惜我头先没在京城，还以为是这些大夫不行，如今想来，只怕这些大夫都因小娘子几句话，便不敢给母亲轻易下药。否则若只是积郁成疾，我这几年回来之后，还有每日那么多好药材用着，母亲理当该有好转，可怎会越拖越差？”
“再者，齐小娘子掌家之事，大夫又岂会不知？她今日话里话外，表面上是为母亲考虑，怕大夫胡乱用药，可实际上却是暗示大夫保守医治。换成今日你是大夫，你难道不会暗自揣测这病该如何治？这侯府该听谁的？”
元曦阑一愣，“你是说......可是，母亲一向谦让，小娘子同母亲面子上也一直和气，不至于如此吧......”
元曦柔道，“当然，我也只是猜测。今日我们在这里，她也不敢同大夫多说什么。不过，多个心眼总是好的，以后母亲的药定要咱们自己人看紧些。当务之急，也得先解决为母亲寻药之事。”
许是有凉风拂过，元曦阑也忽然觉得背后发凉，瑟瑟道，“.......好。都依妹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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