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天气，尙还料峭。
元曦柔站在京兆府门前，见里面人影来往穿梭，似是繁忙。www.trip118.com
她捡了枝半枯的梅枝，捏在手里，百无聊赖地轻摇。又索性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等。
顾清让刚进京一年，在衙门寻了个差事。
毕竟是从宛城那个小地方过来的，能进京兆府，虽只是打打杂，却已不易。
元曦柔没事就来找他。
俩人在宛城一起长大，是一起爬树下河、偷桃摘梨，互相在长辈打掩护的情分。在这冷漠的京城，这份情谊，也愈加珍贵。
顾清让也没想到，元曦柔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他此时正趴在长凳上，额头、手心都是一层层的冷汗。
后背上挨过板子的地方，已经皮开肉绽，火辣辣地，钻心挠肝地疼。
师爷刘长生手握一只茶壶，里头装着今年的新酿。正咂摸着壶嘴，翘着二郎腿，细品小酒。
“多少了？”
执行杖刑的衙差回答，“二十三了，师爷。”
刘长生又吃了口酒，从鼻尖哼出一口气来。
“这还没到一半呢......清让，还挺得住？”
顾清让苍白的手紧紧地扣着木板，青筋暴起，骨节嶙峋。
略喘了口气，才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挺得住。”
刘长生看着他，“也是个狠小子。”
他摆摆手，让衙差先退下，“弟兄们，先缓口气儿吧。”
等人都散了，厅堂里只剩他俩。
“清让啊，一年了，这衙门里的规矩，还没明白么？”刘长生苦口婆心道，“上头要咱们十日内交人，明儿就是最后一天。你说你没办成，有这困难，有那困难，都没用。上头啊，只认结果。”
顾清让半垂着眼睫，日光在高挺的鼻梁旁，打下一片阴翳。
“.......只要三日。再给我三日，我定能缉回真凶。”
他声音略显嘶哑，言语间带着几分固执。
“干咱们这个差事，有困难，办不到，才是正常。有些事，别太较真儿。”
刘长生看着他的侧脸，幽幽叹道。
“京兆尹大人罚你，也是无奈之举，你不肯交差，最后拖累的，也还是我们。”
顾清让抿了抿干涩的唇。
“......纵是死囚，没做过的事，又怎能囫囵安上？”
刘长生道，“这左右都是要死，多条罪名，又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顾清让抬起头来，“真凶尚在逍遥！”
刘长生问，“那又如何呢？！”
顾清让反问，“若我们都是如此，这世间可还会有真相，会有公正？！”
“正义自在人们心中。”
刘长生指了指自己的胸口，又叹了口气。
“这案子结了，对死者的家属来说，就已经是真相，是公正了。”
顾清让抿唇不语。
刘长生继续道，“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们双方都有一个圆满的结果，不就够了。要是每个案子都能抓着凶手，那这世间就不会有冤假错案，有是非黑白了。我们已经尽力了，问心无愧就好。”
顾清让闻言，却是嗤笑一声，“师爷您能问心无愧？”
刘长生被他这么一问，喝酒的手一顿，转过头来望着他。
厅中寂静片刻。
过会儿，刘长生的叹气声又响了起来。
“清让，过直易折。你不远万里来到京城，难道就是为了一辈子当个小捕役么？”
顾清让的眸子凉了凉。
刘长生慢悠悠地咽下一口酒。
”我知道，你是为了元宁侯府的三姑娘。我见过她，人生得确实水灵漂亮，出身也好，搁在京城所有贵胄子女里，那也是一等一的。可你要配得上她，这条路，可不能走得这么慢。”
顾清让垂下头，手指不自觉地攥紧，神情明显落寞。
“......方才小赵进来跟我说了个事，还没告诉你。她现在啊，正在门口等你呢。”
刘长生低声道，“去见见她吧。“
又道，“这有些事，你要自己想不明白，就不要耽误人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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